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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進來。」裕子夫說。

  汝音進了門,看到丈夫還是老樣子,都快二更了,還在審一堆奏本。

  「磬子。」裕子夫偏著頭,看著她。「你怎還不休息?」

  「你也是,子夫,快二更了。」汝音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裕子夫見她的樣子不同往常。

  「有事嗎?」他問。

  汝音僵硬地走向前,手有些抖的從那錦囊裡拿出那只翠綠的玉煙嘴。

  裕子夫注視著那翠玉,還看到煙嘴尾端系著一只用各種深淺有致的紅,編成的一隻吉祥結。

  汝音拿著玉煙嘴,手伸得直直的向著裕子夫。

  說老實話,這是汝音第一次送禮物給人,而且這人還是她丈夫,是她喜歡上的人。所以每個動作都很不自在。

  裕子夫愣愣地看著她,那怔忡的表情好像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的妻子送東西給他?

  見他沒接,汝音的手伸得更直更近了。「給你!」

  「這是……」

  「是我的心意。」汝音紅著臉。「快接下。」

  裕子夫攤開手接下那只玉煙嘴。他仔細端詳著這與他眼眸色澤相似的玉色,還有那鮮豔的紅色吉祥結。

  「這是你親手編的?」他問。

  汝音抿著嘴,用力地點頭。

  裕子夫撫著那可愛小巧的飾結,手指的力道顯得有幾分眷戀與愛憐。

  「為什麼……」他抬起頭,沙啞的問:「為什麼要送我?」

  「因、因為新春快到了,不是嗎?要汰舊換新。」汝音馬上回答,但一聽就知道是想了很久、練了很久的彆扭藉口。「你的煙嘴也該換了。」

  如果她可以更大膽的話,她會說——希望看到這美麗的玉色還有結飾,可以使你想到我。就像那紙花樣,只要看到它,她就會想起他一樣……

  裕子夫沒有說話,只是垂著眼,更認真投入地撫看著玉煙嘴。

  這靜默的氣氛,讓汝音覺得有些尷尬。

  她咳了一聲,問:「你、你喜歡嗎?子夫?」

  她看到裕子夫慢慢地抬起頭。以往總是滿布著冰寒的眼眸……此刻卻因為一層不知何來的水氣,而顯得深邃迷蒙。

  那是眼淚嗎?呵,怎麼可能?她丈夫會哭?

  「磬子。」裕子夫輕柔地喚了她一聲。

  汝音訝然地瞪大眼睛。

  她不敢相信。

  她看到……她的丈夫,笑了?這從來不笑的男人,對她笑了……

  她還聽到他笑著對她說:「謝謝你,我很喜歡。」

  雖然這笑很短暫,可是汝音很滿足了。

  她被這笑意熏得暈陶陶,心裡都因這難得的幸福而漲滿,根本無法思考。

  她只能回一句:「不,不客氣。」然後就要傻愣愣地轉身離開了。

  忽然後頭一陣騷動。

  汝音還來不及回頭,就被擁進一個深暖強壯的懷抱裡。

  接著,一股熱燙的力道,焦急地湧入她的唇中。

  因為焦急,因此有些霸道強硬,又因為擔心以及在乎,而有些小心翼翼。

  她的丈夫,溫柔地深深吻了她。

  汝音的祖籍在饒州空桑,該地有一個習俗。

  女子一旦成婚,就要縫繡一對荷包,一個是自己的,另一個給丈夫。

  這對荷包,照當地的方言來說,叫做「甘苦囊」意思是持著這對不可分割、成雙成對的荷包的夫妻,從此以後,都要同甘共苦、患難與共。

  不管現實如何,至少這是一個承諾的象徵。

  汝音本來從沒打算,要繡這樣的甘苦囊給她丈夫。

  娘家的人問她給了沒,她都說了謊,甚至說裕子夫根本不願配戴上。

  可如今她後悔了。

  她願意一輩子作愛他的好妻子。願意同甘共苦、患難與共,與他偕老。

  她到布市選了兩塊上好的實布,一塊是喜氣的紅,一塊是沉穩的藏青。

  她打算在紅布繡上白鹿,在藏青的布繡上白狼。

  白鹿與白狼,是禁國民間習俗中最最吉祥的獸物,過新春時百姓都會張貼它們的圖像保平安。

  汝音的繡工扎實,沒幾天就把白狼那只給繡好了。

  她滿足地看著成品,又算了算日期,心想一定可以趕在新春當天,將這對荷包繡好,如此就能在賀年當天送給丈夫作為祝福。

  她好想知道,裕子夫看到這對成雙成對的荷包時會有什麼表情。

  會笑嗎?會像上次那樣,因為興奮、因為激動,而深深地吻她嗎?

  一想到這兒,她笑得像孩子一樣純粹。

  她想得好好的,她一定要在新春當天,再給丈夫一個驚喜。她想得好好的……

  「夫人。」婢女在外頭敲門。

  汝音轉身問道:「進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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