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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你指的是什麼?」蘭雨兒嫣然一笑,「他每年十月初八送你的東西?還是他對你的思念?抑或是……他和你在那棵千年桃花樹前立下的誓約?」

  路思瑤心一沉,含笑的眼輕輕地掃向她,內心卻緩緩地滴著淚,「果然,他都告訴你了。」

  「因為這一直讓他很困擾。」

  「困擾?」路思瑤皺起眉,不解。

  「是啊,他把你當自己親妹妹一樣呵疼著,半點也不想傷害你,可是你卻把那誓言當真了,還烙上了心版,讓他十分為難。」

  聞言,路思瑤的臉上血色盡失,「他……是這麼告訴你的?」

  蘭雨兒看她一眼,緩緩點頭,「我也不想傷害你,但是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想我還是必須告訴你事實,卓以風已經答應照顧我一輩子,卻礙于兒時那樁婚約不敢娶我。」

  「你胡說!我不相信!」叫她怎麼相信一名青樓藝妓可以輕而易舉的奪走卓以風的心?她以為他們之間的愛情可以地老天荒,八年都過了,不是嗎?她以為再也不必分開,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不!她不信!她不信卓以風真的只是把她當妹妹!

  若是,那一天他就不該要了她……

  耳畔已聽聞卓以風在大廳裡談笑的嗓音,眉眼一轉,蘭雨兒柔柔一笑,「不信,我們可以試試,看他是比較相信你還是比較信任我,如何?」

  「怎麼試?」她的心,早已一片混亂與茫然。

  「就這麼著——」蘭雨兒眼尖的看見路思瑤袖口裡的那柄短刀,伸手往前一采,奪下那柄短刀之後反轉刺進自己小腹——

  「啊!」路思瑤驚呼出聲,被那汩汩流出的鮮血嚇壞了,不住地往後退,「你……你在幹什麼?」

  蘭雨兒臉色蒼白,身子一晃便要倒下,此刻卻有一人旋風似的奔近,伸手摟住她差一點倒下的身子。

  「雨兒!你怎麼了?」一見她腹上的那柄短刃,再見她小腹汩汩流出的血,卓以風冷冽的回眸望向一旁的路思瑤,「是你?是你傷了雨兒?」

  「不……」路思搖搖著頭,嗓音因為突來的驚嚇而顫抖不已,「不是我……是她……是她拿去我的刀……」

  「住口!我真的沒想到你的心這麼狠!」他看著她的眼神充滿失望與痛心,最後乾脆別開眼去。

  「你……我說了不是我!」他為什麼就是不信她?

  「這裡就只有你跟雨兒,不是你,難不成是她拿你的刀傷了她自己!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擔!怎麼?你連承認這一點的勇氣都沒有?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卓以風!」

  「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卓以風點住蘭雨兒的穴道暫時替她止了血後,攔腰將她抱起沖上二樓放在床鋪上,這才揚聲叫人喚大夫。

  一時之間,整個雲雨樓鬧得沸沸揚揚,路思瑤心碎難過又委屈,正要轉身離去,手臂卻讓一隻指甲鋒利的手一把抓過,方覺得疼時,臉頰已讓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劃下一道血痕不止,瞬間,被打的半邊臉頰熱辣辣地燒著,腫痛得讓她眯起了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這該死的女人!怎麼?男人不愛你了你就拿咱們雲雨樓的蘭姑娘出氣?那一刀該直接刺進你自己的心口上吧?我該找官府的人把你抓起來,你當這雲雨樓是什麼地方,可以讓你在這裡撒野?」老鴇手擦著腰,兇狠的瞪視著她,打過她的那只手還不住地在身後甩著。

  被打的人臉都腫成那樣了,她的手能不疼嗎?痛死她了!

  路思瑤深覺受辱,又疼痛難當,心沉落到穀底,正要出言反擊,眼角卻瞄見二樓的卓以風。

  他……對她的處境竟也視而不見嗎?

  如果她被人打死了,他是不是會額手稱慶終於甩脫了她這個麻煩?

  呵,蘭雨兒贏了,他是比較信任蘭雨兒而不信她路思瑤,他甚至連半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便理所當然的認定了她的罪。

  她還要爭什麼呢?

  爭贏了又如何?他那失望的眼神,他那惡狠狠瞪視著她的眼眸,他的眼裡只有另一個女人沒有她的一幕幕……她再也忘不了了……

  「那就找官府的人來吧。」

  「啥?」老鴇瞪大了眼,「你瘋了?」

  「叫人把我關起來,殺人償命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她冷冷地瞅著老鴇,眼裡沒有半點心虛害怕,只有濃濃的心傷。

  「這……」老鴇抬起頭來看了二樓的卓以風一眼,高漲的氣焰頓時散了不少。

  她是卓以風的女人,自己那一掌也算是替蘭姑娘出了氣,這真要把人給送上官府,怕那卓大爺絕不會善了,還可能讓蘭姑娘不好做人……唉,罷了罷了,瞧眼下這姑娘那雙無畏無懼的眸子,連她看了都要心虛,更遑論她又沒親眼看見什麼……

  「怎麼樣?我等著呢。」路思瑤心寒的看了一眼轉身消失在二樓的卓以風,淒冷的一笑。

  「你走吧!」老鴇忙不迭揮揮手,「快走!以後不要再上雲雨樓,否則我一定不饒你,聽見沒有?」

  路思瑤哈哈笑了幾聲,幾乎要笑岔了氣,這才起身緩緩離去,也不掩面,任外頭的冷風吹上她燒疼的頰畔。

  「傻丫頭,你這是何苦呢?」

  聞聲,路思瑤愕然的抬眼,對上的竟是路朗書那雙關心的眼眸。

  「二哥?」他怎麼會在這裡?

  「是我。」拉住她的手,路朗書帶她上了馬車。

  直到駕駕的馬蹄聲遠去,躲在門外不遠處那個高大的人影才悄悄隱去,隨手一揚,只見包裡著碎冰的手巾在空中散落開,遠遠地落在隔壁棟的屋簷上,發出叮叮咚咚的幾聲輕響。

  燭火將燃盡,卓以風另外點上一燭,月光明媚,窗外的冷風卻不小,為了怕吹熄獨火,丫頭們將窗盡掩,連月光都要透不進來。

  「你不用顧著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可是他的眉頭深鎖,一雙眸子看著她卻沒有她。

  「我沒什麼重要的事要做的。」爹已經從大牢裡放出來,衙門還補貼了卓家莊一千兩銀子,當作這陣子爹「莫名其妙」被關進大牢的賠償金,這些全都是蘭雨兒犧牲她的貞操換來的,還有什麼事會比陪同在她身邊更重要?

  他欠她的,這輩子根本還不了,她為他做的,他永遠也不可能忘得掉,不是嗎?

  這就是她要的吧!這樣說她或許一點也不公平,但他心裡頭的氣苦難當卻半點也不下於她。

  他很她讓他欠下這永遠還不了的情,卻又感動她竟可以為他做到這般……

  「你不擔心她?」

  「你看起來比我更擔心她。」一笑,卓以風黑眸半掩,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緒。

  「我不是擔心她,而是擔心你,卓以風,之前你所說的一切我都可以假裝從來不曾聽過,你去尋她吧,她在蘇州人生地不熟。」

  「她會沒事的。」

  蘭雨兒淡淡一笑,「你不回到她身邊,她能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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