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宋雨桐 > 寧夏之冬 | 上頁 下頁
十四


  柳寧夏靜靜地注視著這沉睡中的容顏,蒼白而秀麗、看似柔弱又纖細的她,在工作上卻有著絕佳的韌性與令人欣賞的專注及認真,她是安靜而內斂的,但在情感上卻是一張純白的紙,那麼害羞卻又敏感……喝醉了的她,則是如此熱情又可愛……

  那日在辦公室裡,他聽見田美莉指著她的鼻子說她偷偷喜歡他很久了,他得知後的第一個念頭是避開,所以來日本前的那段時間才會刻意避開她,卻發現她因此躲他躲得更厲害……

  她是高傲的,雖然她的高傲很低調,甚至讓人察覺不出,但他知道,不屬於她的愛情她寧可碰也不碰,埋在心底就好。

  可笑的是,他反而不悅了……

  不喜歡她這樣躲著他,往其他男人身旁靠去……

  這樣自私的想法,連他自己都嚇一跳,不願承認卻又不能不面對,這小女人不知何時已讓他掛在心頭的事實。

  但,這是愛嗎?

  或者說,他還能愛上一個女人嗎?

  綠蘿發現,柳寧夏自從那天在醫院遇到那個日本女人開始,就經常望著窗外沉思。

  因為她生病,白天告假沒參加訪問團行程,柳寧夏晚上回來便跟她重述一遍今天白天跑的地方,還一一把照片秀給她看,不忘幫她上課,主題是關於日本建築歷史及建築物發想等等,順便送水送藥還兼送飯。

  她說不想吃,他就親自拿湯匙要喂她,害她嚇得趕快接過碗,自己呼嚕呼嚕吃起粥來。

  她不太會吞藥,大藥丸總會卡在喉嚨裡,苦得她想吐,他也不知從哪裡變出糖來,直接塞進她嘴裡。

  因為有他的照顧,這回她生病像是到了天堂,幸福又快樂得不得了,雖然一點都不像真的,活得像飄在雲端上。

  他往窗外看,她也跟著他看,他在想那個女人吧?可是她卻在想他。

  明明在眼前,那麼近的距離,手一伸長就碰得到,或者她嚷一聲痛他就會奔過來,可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這男人離她好遠好遠,遠到這輩子她都別想追上他。

  她的眼神難掩失落……

  柳寧夏透過窗無意間審視到那雙眼。

  不知她的腦袋瓜裡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了?

  他回眸看她,剛好對上她正在瞧著他的眼,嚇得她趕緊把眼睛閉上——

  “我說你——”話未落,就聽見敲門聲。

  這麼晚會是誰?

  柳寧夏看了裝睡的綠蘿一眼,走去開門,門一開,見到來人,他的神情已不若第一回巧遇時那般錯愕與慌亂。

  “我在你房間外等了很久,服務生要我來這裡看看,說你應該在這裡。”鈴木容子邊說邊看了房內一眼。“不請我進去坐坐?”

  “這不是我的房間。”

  “可是你卻一直待在這裡。”鈴木容子看見床上躺的女人,像是睡著了。“她是你的女人?”

  柳寧夏只是安靜的看著她,沒回答她的問題。“你不該來的。這裡不是你該來及可以來的地方。”

  容子傷心地瞅著他。“你說過這輩子只會愛我一個人,那她算什麼?果真,男人的愛情都是謊言,轉過身就忘了……”

  “你已經結婚了,容子。”

  “那又如何?你如果真的愛我,我就算死了你也會一直愛著我。你說,你不愛我了嗎?才幾年你就變心了嗎?”

  十年,算短嗎?

  柳寧夏無奈地看著眼前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她是驕傲且嬌縱的,他曾經深深愛著她那份驕傲極了的美麗,可,如今呢?當她質問他究竟還愛不愛她時,他竟然不想回答,甚至,對自己的答案也產生了疑問。

  他還愛著她嗎?他以為是的。在過去長達十年的光陰歲月裡,這個女人的身影佔據了他大半的生命,他甚至以為自己會帶著與她的回憶一起死去,終究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

  可此時此刻,他的視線卻奇異地落在綠蘿身上,她還在裝睡,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空間裡。

  “我的確變心了。”柳寧夏突然道。

  容子錯愕不已的看著他,想不到,他會這樣直率又毫不猶豫的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你不可能再屬於我,我又何必傻傻的執著於你?”他又道。嗓音很輕很輕,卻一字一句帶著傷。

  她曾是他的最愛,是他看過最美麗的女子,她笑起來像天使,生起氣來也還是天使,他喜歡她開心大笑的模樣,喜歡她在他面前轉圈圈跳舞的模樣,喜歡她摟著他說要纏他一輩子……

  只是沒想到,她口中的一輩子這麼短,短到他只是稍稍離開日本一段時間陪生病的母親回臺灣,度過屬於母親最後的時光,再回到日本,她的身邊就有了別人。

  她說,她寂寞,受不了一個人的孤單,她需要人時時陪伴,否則她會慌會亂會不安。才半年,那個她父親安排的男人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進駐到她的生活裡,到最後成了她的丈夫。

  故事很短,留下的傷疤卻很深很長。

  容子哭了,淚水一直掉。“可我還愛著你啊,我愛的一直都是你……”

  柳寧夏失笑。“如果真是這樣,你就不會嫁給他了。”

  “那是因為……”容子咬住唇,說不出話來了。“寧夏,你明明知道我是愛你的……”

  “可是你也愛他。”否則,又怎會乖乖聽她父親的話嫁給那個人,而不是他呢?

  “我……”容子再次咬唇,想著,該不該把當年的實情告訴他。當年,她不敢把真正的原因說出口,現在……她又是否該說出來呢?

  何況,他說的沒錯,當年她也是有點喜歡她丈夫的,在那段柳寧夏不在身邊的日子裡,她以為自己是愛著她丈夫的。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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