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宋語桐 > 放生學弟 | 上頁 下頁
十六


  那道視線的主人似乎被他嚇了一跳,頭一低,拉著裙擺急急忙忙的從貴賓席上起身,小跑步奔出會揚。

  該死的!她是……

  二話不說,也顧不得跟馬于甄解釋什麼,冰川澤明想也不想的起身追了出去。

  “你給我站住!”

  冰川澤明在會場外頭的噴水池邊,開口叫住了跑在前方的女人。

  那女人一聽,穿著高跟鞋的腳跑得更快更急了,頭也不回,將身後的他視為洪水猛獸。

  只可惜身為女人的弱勢,讓她跑得再快也快不過冰川澤明,他大跨步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她——

  “啊!”她痛呼了一聲,嬌弱的身子似乎根本承受不了他的蠻力。

  聽到輕呼聲,他稍稍松了手勁,卻沒有放開的意思,一雙眸子狠狠瞪視著眼前的女人,仿佛要把對方生吞活剝才甘心。

  “你……是誰?為什麼要抓住我?”

  她沒回頭,質問他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戰慄與柔弱。

  “你若不知道我是誰,又為什麼要跑?”他嘲弄的瞪著她的側臉,苦苦一笑。

  這張臉,這個說話的嗓音,就算作夢他都不曾忘記過一分一毫。

  “我說了,我跑是因為你嗎?”

  “方樺,你不覺得多年不見還跟我玩這種遊戲很無聊嗎?”

  這一聲方樺讓她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不再抗爭到底了,她幽幽地回頭看他,深深地、深深地看著他。

  七年了,他長得高大更挺拔也更迷人,不再是當年十八歲的青澀少年,而是個風度翩翩的成熟男子了。

  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他……

  她以為七年前,當她被迫離開日本的那一刻,她與他的緣分就此散盡,一丁點也不剩。

  “你好嗎?”千言萬語,她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你說我會好嗎?”他痛苦的瞅著這張他日思夜想了七年的美麗容顏,曾經以為遺忘了的痛全部跑了回來。

  方樺柔柔一笑,“剛剛那個女人是你的女朋友吧?你跟她在一起看起來很快樂也很登對。”

  “你呢?當人家的老婆七年了還這麼美,可見你丈夫對你疼愛有加,是嗎?”

  她一愕,“你知道?”

  “你一離開我就嫁給了法國的望族菲爾伯爵,還替他生了個兒子。”這曾是他胸口最深最深的痛,痛到午夜夢回醒過來一臉的淚。

  “澤明……”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幽幽地瞅著他。

  她該讓他知道嗎?她的兒子根本就沒有出生,因為她的傷痛、體弱,而讓她不得不流失了一個孩子,一個她和他的孩子。

  不,她不想說,何必呢?這樣痛苦的回憶她一個人受就好了,又何必再拖一個根本不知情的他下水?

  “我以為你也是愛我的,我以為你會等我,你卻迫不及待的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她難過得垂下臉,不想告訴他是因為肚中的孩兒她才匆匆跟菲爾伯爵結婚,這件傷心事既然都已過去了七年,就讓它過去吧。

  “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我們的愛情不會被祝福。”

  “就因為你大我三歲?曾經是我的老師?”冰川澤明朝她低吼,“我對你說過我根本不在乎那些!”

  “可是我在乎!”方樺柔柔弱弱的打斷他,“我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在乎我最鍾愛的教育事業,我在乎我身為教職人員的職責……你卻讓我在乎的一切全都毀了!為了你,我不能再教書!為了你,我必須承受一輩子在教學經歷背景上的莫名污點!為了你,我甚至於不能待在我最愛的日本……你還要怎麼樣?”

  是啊,他能要她怎麼樣?

  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女人,隻身一人到日本念書,畢了業到京都實習教書,卻碰見了他,因為他,因為他,她甚至失去了教師資格,一生不可再持教鞭。

  因為他的愛情,毀了她的夢想,她是有百分之一的資格恨他、怨他、討厭他、遠離他,不是嗎?

  是他的錯,當初無法用他的羽翼將她密密的保護好,還遑論什麼天大地大的愛情呢?也因為如此,當他在被父親囚禁了一年之後再用盡一切氣力找到她,得知了她已婚生子時,他的選擇才會是放棄。

  七年來,他究竟是愛她愛得太深?還是自責內疚得太深以至於他根本忘不了她?答案是無解。

  時光不能倒流,他也不能保證當初若他們真的浪跡天涯的私奔後果又是如何,不是嗎?

  但,他欠她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對不起,我恨不得時光可以倒流,然後用盡一切氣力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

  “澤明……”她眸中淚光閃爍,淌進了冰川澤明的心湖。

  “我欠你太多,還自私的想要你可以不顧一切的等我長大,這真的很可笑,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她搖著頭,搖出了一串的淚,“是我沒勇氣,是我膽子小,是我對不起你……”

  泣不成聲,方樺哭倒在他懷中,他的雙臂緊緊的擁著她,然後低下頭深深吻住了她的唇,把七年來的相思全部傾注在這一吻裡……

  巴黎的夜,好深好沉。

  住在飯店的最頂樓,仿佛只要人伸手一探就可以觸摸到夜空裡的星子,把他們擁在懷中。

  但想歸想,星子還是高掛在遠遠的天邊,以為觸手可及的幸福,其實只是自己受不了一再失落而蒙住雙眼編織起來的夢。

  呆子似的……

  二十六歲的女人,還學人家十八、九歲的少女織夢呵,擺明著是自欺欺人的事,卻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色的煙圈一個一個從陽臺的落地窗邊飄上了夜空,每一個煙圈帶走的都是她胸口的痛與失落。

  她不要自己像個怨婦似的……

  最差的,不過是回到了原點而已,她真的沒有損失什麼,除了那層薄薄的、代表女孩成為女人的膜。

  笑著,恍惚著,仿佛還聽見房裡頭的電話聲一再響起。

  她不想接,是因為怕面對現實嗎?還是怕自己會偽裝不了堅強,而非常沒有骨氣的在他面前哭出來?

  想著,馬于甄改變心意的走回房內,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後,伸出手緩緩地接起電話。

  “喂,馬于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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