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單行(10)_宋雨桐

十

　　「我叫你住口！」藍曉曉氣白了臉。「就算我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必你可憐我來娶我！」

　　她死命想甩開他的手，唐彬卻緊緊扣住她。「你真以為自己很高尚？有那樣一個貪婪無度、不擇手段的父親，能養出什麼高貴純真的女兒？當我的女人是抬舉你了，你還真拿起翹來了？」

　　「你放手！不然我要喊了！」

　　「你喊啊，最好讓同學們都知道你是個殺人犯的女兒。」

　　一隻手突然拍在唐彬的肩上——

　　「幹什麼？」唐彬惱怒回頭，看見一張挺熟悉的臉，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想了想，方才想起這男人不就是調查報告裡的那位孔玉書？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看來是他在出國留學這段期間錯過了什麼。

　　「換舞伴吧。」孔玉書微笑地看著他。

　　唐彬皺眉。「憑什麼？」

　　「憑我是她的老師，而你什麼都不是。」孔玉書笑著低頭湊向他耳畔。「我剛剛聽莊教授說你是校董的兒子？如果你想讓你父親丟臉丟到明天一大早的報紙上的話，我也可以奉陪，像是陪你打一架什麼的……」

　　「你……」唐彬臉色數變。「你真想跟曉曉跳舞？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可是藍百川的女兒！」

　　孔玉書輕哼兩聲，冷了臉。「我比你更清楚她是誰。我沒耐性跟你耗，換舞伴吧。」說著，孔玉書長手一伸，按住唐彬緊握住藍曉曉的那只手，手才剛碰到唐彬，唐彬的手便一麻，不得不松了手。

　　孔玉書輕輕接過藍曉曉的柔荑，長手摟上她的腰便把她給帶開，舞曲已換上第二首，是某個外國樂團唱的經典舞曲，最適合讓不大懂得跳舞的人跳跳慢舞，只要跟著旋律輕輕地擺動身體。

　　他帶著藍曉曉緩緩跳著舞，體貼的一句話也沒說，藍曉曉同樣也沒說話，耳朵聽著這首令人動容的情歌，讓自己完全沉浸在這短暫的奇特氛圍裡——像是被某人給保護著。

　　他靠得那麼近，近到他身上獨特的古龍水味侵佔她全部的嗅覺，竟莫名讓她心安，雖然他半句話也沒說，但他那修長的指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是一種令人非常舒服的親密感。

　　她不知道孔玉書為什麼會大發慈悲的解救她，或許是同情可憐她被人欺負？或許是因為他不想再跟莊米米跳舞，所以才要求換舞伴？又或許他只是看不慣別人欺負她，因為欺負她是他的專利……不管是以上哪一種原因，此時此刻他將他護衛在羽翼之下是真。

　　與其說是感謝，不如說是感動，雖然感動這個名詞是她從來不以為會用在孔玉書這個大壞蛋身上的字眼，她甚至感動他此刻的靜默，沒有對她冷嘲熱諷，也沒有刻意對她出言安慰，就只是輕輕擁著她在舞池中聽著音樂漫步。

　　這感覺太奇特……

　　讓她有一種被寵著的感受……

　　當然，她知道她絕對是在自作多情，這男人會寵她才是見鬼了！最多最多，這只是他身為一個紳士所做的舉動，甚至可能是一時興起。

　　可是，現在這一秒鐘的她，竟渴望依偎進他懷裡，覓得那一丁點她自以為是的溫柔……今晚的她，是脆弱了。

　　被人說是殺人犯的女兒這件事，她終是難免耿耿於懷，就算她非常清楚這件事不是她的錯，她完全不需要感到愧疚與難堪。

　　孔玉書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他的目光一直沒從她臉上移開過——一開始的生氣惱怒，後來的悲傷難過與落寞，到最後的脆弱，他全都看在眼底。

　　她沒有哭，也沒有刻意掩藏什麼，是那麼安靜地在他面前展現她的堅強。

　　是個多麼倔強又剛強的女孩啊，遇到任何事都不示弱，習慣獨自一個人面對一切，從沒想過要得到旁人的幫助，難道她過去二十年都是這麼過的？誰又會想得到一個堂堂藍家千金，看似天真甜美的小女人，卻是一點都不養尊處優，時時讓自己學習獨立與堅強？

　　孔玉書看著不由地一歎，趁著舞到邊角裡的黑暗，將她擁得更近一些、更緊一些，再將她的臉按進他懷裡——

　　「想哭就哭吧，我幫你擋著，沒人會看見。」他對她，難得的溫柔。

　　這樣的溫柔如風似水，竟讓她有刹那間心動。

　　她輕輕地道：「我不需要為這種事哭。」

　　「是，但也不必一直偽裝堅強。」

　　藍曉曉一愕。

　　他懂？他竟然看穿了她？

　　他不是一直以為她心機重又貪婪無度的嗎？他不是一直以為她是個壞女人嗎？現在卻用那麼溫柔的語氣安慰她？

　　她不說話了，因為不知該說什麼。

　　曲畢，她拉拉裙子、單腳往後一點當是謝過，對孔玉書甜甜一笑後便轉身離開，雲淡風清，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

　　可她被他握過的掌心一直是熱的……

　　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她彷佛還可以在她的掌心裡，感受到他那只大手握住她時，那種溫度與觸感。

　　藍曉曉的右手腕微微腫著，一整晚隱隱作疼，睡不安枕。

　　前往學校的路上，本想找間藥局買張藥布來貼，可一大早的，也無處可買，索性吃完早餐便去上課，中午下課才剛要走出教室，便被莊米米叫了過去。

　　「幫我把這疊報告和地上那堆廠商送來的參考害拿到我辦公室去。」

　　藍曉曉看看地上那堆參考書，厚厚的原文書約莫有十幾本吧？再加上剛剛大家交的報告作業也是一大疊，平常要她拿是沒問題，重一點也仍抱得動，可她看了一眼她的右手腕……應該不打緊吧？大不了再嚴重些就去找中醫推推。

　　「怎麼？老師請你幫個忙，你這麼不情願？」莊米米不太高興地看著她。「還是你昨晚和孔教授及校董的兒子跳了支舞，就尊貴的手都拿不起一點東西了？如果是你可以直說，我找別人幫去。」

　　「當然不是。」藍曉曉淡淡一笑。「我等會兒就幫教授送過去。」

　　莊米米又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當心點，別給我東掉西掉，少了一份報告你得負責。」說完，這才轉身離開教室。

　　藍曉曉歎口氣，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教室。徐亞惠今天中午有社團活動，鐘一響就先跑了；其他人趕著去餐廳占位子吃午餐也是跑得飛快，她只好認命把地上的參考書抱在沒受傷的那只手上，再把大家的報告往上疊，另一隻手幫忙托著，再加上她得側背自己的書包，一路上很是緩慢地走著。

　　右手腕因使力而更疼了，細薄的汗從額上透了出來，重點是這裡是五樓，她要抱著它們從五樓到二樓，才走下一段樓梯轉個彎，手一抖，疊在最上頭的報告便抖落了幾份下來，只好蹲下身去撿，沒想到這下更慘，手沒拿穩，參考書連報告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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