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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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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事成之前切莫聲張。」水明月交代了聲便離開,惠舜禾亦跟了出去。 聽到這裡,余美人已經瞭解得很透徹,完全清楚誰是劉家背後的操縱者。 「他怎麼可以……」她剛才聽見了一樁大陰謀,被謀算的人還是她自己,而謀算她的人卻是她最信任的夫君。 此時此刻,她不知該做何反應,她應該憤怒的奔至他面前詢問他這麼做的原因,但雙腿早已癱軟,她居然連哭都流不出淚。甚至不知該如何將心口上那沉重的氣息給歎出來。 她是那麼的信任他呀!他怎麼能如此對待她? 是否在他心裡她永遠是顆讓他得到余家茶莊的棋子,他根本不需要她能幹,會處理任何事,只要帶著萬貫的家產嫁進來,然後什麼都別管? 她看著桌上根本沒人多看一眼的碧螺春,心中滿是苦澀。 他們這樁買賣的主角就在他們面前,卻沒有人注意到,究竟賣這茶是要讓人喝得開心,還是為了謀取更高的利益? 「我只是想來依靠你呀……」他怎麼能夠傷她如此深? 他怎麼能呢?他是她孩子的親爹,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是她最愛的人……她那麼的愛他呀!他卻處心積慮的算計她,讓她沉溺在那些他給的溫柔假像裡,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得到的是全部的他。 是否對他來說…她是多餘的? 到底,他要的也只是余家茶莊罷了。 鼻頭的酸澀比不上喉間說不出的苦處,她哭不出來,未了,僅能愣愣地跨出顫巍巍的步伐,神智不清的離開。 第九章 八月十五日,月中秋。 這日,原該是豔城舉辦的點妝宴,而今豔城依舊燈火通明,卻沒有半點熱鬧歡愉的氣氛,反被濃濃的愁意給籠罩著。 一屋子的奴僕丫鬟像是解了禁,捨棄優雅的慢步,全都步履匆匆的奔走著,且不時交頭接耳的交換得來的消息,然後離開,去傳達給還不知道的人瞭解。 整個豔城上下彌漫著一股安靜又詭譎的氣氛。 約莫半個月前,豔府水家最寶貝的少夫人失蹤了,時至今日尚未尋獲,點妝宴也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急急的喊停。豔府水家旗下的鏢局派出了大批人馬尋找,接連好長一段時間都看到身著豔府標記的鏢師在長安京裡到處尋找余美人,當家的水明月更是在第一時間親赴永樂城余美人的娘家,仍是撲了個空,余美人並沒有回去娘家。 這可急煞了水明月,他翻逼了整個長安京,就是尋不著她的人。那道素白的影子就像一場夢,等到夢醒了,徒留一地的相思散不盡。水明月的臉色不好看,是以僕人們皆爭相定避,能逃多遠就逃多遠,沒人想靠近皓月樓受氣。 連著好一段時日未曾好好睡過,水明月這會兒不小心在皓月樓沉沉睡下,緊閉的丹鳳眼底不是深深的疲憊黑影,看來短時間內是難以消散了,那張被長安京百姓譽為絕豔的臉龐,而今下顎覆滿了參差不齊的胡碴,完全遮掩住他平日的丰采;兩道細眉之間覆蓋著愁思,即使在睡中他亦不安穩。 「美人……」正要趕來報告今日搜尋情況的惠舜禾見王子歪倒在貴妃椅上的姿態,一想起那兒向來是少夫人陪伴主子午憩的位子,再聽見主子嘴裡念著少夫人的名兒,心頭一酸,不禁老淚垂流,趕緊用衣袖頻頻拭淚,在心裡祈禱少夫人能快點回來。 惠舜禾拿著薄被正想幫主子蓋上禦寒,原就不安淺眠的水明月聽見細微的聲響隨即驚醒,滿臉困倦卻還是沖出門外,喊著:「美人?」 被撞開的惠舜禾趕忙追了出去,拉住已經神智不清的水明月,喊道:「主子!少夫人還沒回來呀!」 「不!我聽到聲音了!」水明月的眼神越發清醒,直嚷著余美人已經回來了的話,不肯乖乖回房裡待著。 見狀,惠舜禾早已擦乾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他實在不忍心看到以往意氣風發的主子變成如此德行啊! 看著水明月像無頭蒼蠅在庭院間來回尋找,臉上的表情既是瘋狂又是心痛,直教惠舜禾於心不忍。如果可以,他也想替主子帶來好消息,在這月圓人團圓的日子裡,今夜合該是充滿笑聲與歡樂的;但豔城卻是一片死氣沉沉。在此工作的人不多不少,一個也不差,偏偏就差了那個最重要的人。 所有人都不曉得挺著六個多月身孕的余美人為何沒由來的突然失去蹤影,以她的個性不可能和人結怨,所以不會是被人強行擄走,最後見過她的貼身丫鬟杏梅說過當天她確實有來豔城,還是杏梅陪她走進皓月樓後才離開,接著她便下落不明,至今已失蹤了半個月。 「少夫人,您究竟在哪兒啊?主子想您快想瘋了,您知不知道呀!」惠舜禾半是哽咽的低聲自間,「求神問卜,派人尋找,四處詢問這些事情都做了,如果還有什麼是沒做到的,希望老天爺能給個指示,就算要舜禾赴湯蹈火也不會喊苦的呀!」 惠舜禾兩腿一屈,兩掌相合,跪在地上望著蒼穹頻頻禱念。 「沒有!」倏地,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吼。 惠舜禾頓感大事不妙,知道自己要應付眼前的情況是捉襟見肘,無能為力,趕忙喚來下人幫忙。正巧葛京帶著一籃由豔府廚子做的飯菜和余美人留下的衣物前來,兩個年紀長了水明月許多,同樣關心他的老者才一同靠向他。 秋夜,豔城的庭院中還是開滿了各種不同的花兒,就在那嶺花海中,水明月頹然坐在地上,整個人看起來像崩潰了般了無生氣,動也不動,只是看苫地面發愣。 「少爺。」葛京怯怯地喚了聲。呆坐在地的水明月沒有反立,整個人徹頭徹尾的一副失魂樣。 「主子。」兩人互看了眼,這次換惠舜禾開口喊。 他似乎動了一下,也可能是兩個上了年紀已有老花眼的總管沒瞧清楚,四目第二度相交,最後在交會的眼神中有了共識,雙雙上前攙扶起水明月。 水明月也任由他們扶起。葛京和惠舜禾扶著他,訝異于主子頑長的身軀比看起來更加瘦弱,負責料理他膳食的葛京感到深深的自責,少夫人失蹤後,他不管準備任何菜色,主子都吃得很少,有時甚至根本沒人口。 兩人一左一右將水明月扶回皓月樓,葛京忍不住開口勸道:「少爺,不管怎樣多少吃一些吧,人就算是鐵打的也必須吃飯,再不吃如何等到少夫人回來?」 水明月堅持坐在余美人最常讓他靠腿小憩的貴妃椅上,神情終於比較清醒,丹鳳眼裡慢慢恢復清明,除了氣息還有點淩亂微喘外,他逐漸回復成那個冷靜的水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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