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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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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從背影看,傘下有兩雙足。 撐著傘的是擁有一頭銀白摻雜著些許黑色的髮絲,雙眼紅褐色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深紫色,花紋簡單卻不失貴氣的長衫,外頭罩了件暗褐色滾兔毛的厚襖袍,長髮綰成簡單的髮髻,簪上一根紅玉髓發簪,站姿優雅筆挺,看得出來是出生好人家的公子爺。 而他身邊則是個站姿隨興,懷裡抱著一個孩子的女人。 一身萬年不變的淺藍色長裙,深藍色半臂下是淺藍繡著碎花圖案的窄袖襦,維持寬鬆髮辮的髮型,抱在懷中的孩子看起來比較像她的弟弟或妹妹,而非她生的小孩。 男人和女人注視前方的城鎮。 「我有個問題。」女人率先開口。 「希望不是什麼爛問題。」男人揶揄著。 「每個人都像你這樣越貶官越高的嗎?」女人收回遠眺的目光,迎向男人好奇問道。 竟給他從八品小官織染署署令「貶」到從三品的鳳翔府尹。 「嗯……只能說走運了吧。」男人沉吟著,顯然也摸不著頭緒。 雖然那天他的確是說聽從皇上發落,但聽到結果時,他也難掩錯愕。 「啥,也許喲!」女人哈哈大笑,附和男人的話。 「聽說這裡的前任府尹因為私貪賑銀,讓整個坊幾乎衰敗,到現在災民還未得到府方協助,能夠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除此之外,這裡還有著最大最奢華的妓院,甚至占地稱城,同時也有數一數二的書肆。」男人細數聽來的傳聞。 「聽起來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女人一聽顯得很開心,「而且你將會開始忙碌了。」 「嗯,很忙。」男人頷首,跟著問:「會擔心嗎?」 「擔心?」女人的聲音揚著些許困惑。 「離開熟悉的地方。」男人說。 「不會啊!你到哪裡,我就跟你去哪裡嘛,有你在就不算不熟悉啦。」女人開始發揮她樂觀的天性。 況且哪有什麼變?他們各自的好親隨、好朋友不都跟著一起過來了嗎? 男人淺淺一笑。 過去身不由己的棋局,雖然不能確定下到一個段落,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已經功成身退,離開那場棋局了。 無論未來將面對怎樣的風雨,這次的棋局,由他們來開創。 就在這個新所在——鳳翔。 新官上任三把火。 無論他人怎麼想,為了創造出一個符合心目中期許的美好地方,為了給妻女一個無憂無慮的安全所在,走馬上任一個多月來,雷觀月忙得頭昏腦脹,卻因為沒有擔任地方官或是要職的經驗,在鳳翔沒有地緣關係的他也沒有人脈,所以即使再忙,也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瞎忙。 仿佛打火隊一樣,哪裡有火哪裡滅,卻逮不著起火的真正原因。 加上因為是新官,地方上很多和前任有關係,或者等著攀關係圖便利的富商和府尹之下的官員幾乎日日上門,都快踏平他家的門檻了。 對貪腐之事有過不好的經驗和印象,如今坐上從三品府尹之位,位高權大的雷觀月雖然一開始不予理會,但很快便嘗到苦頭——原本打算推行的政策受到那些企圖行賄於他,卻被他拒絕的有力人士阻擾,遲遲無法進行。 於是原本脾性就不算特別好,經過廉欺世的食療湯調養和離開烏煙瘴氣的長安後,體力比以前好上許多,也漸漸冒出黑髮的雷觀月,近來異常煩躁。 「可惡!」重重合上送來的報告,雷觀月低咒了聲。 前些日子集市的酒肆行因夜盜引起惡火,火勢因酒和風勢助長,加上天乾物燥,沒有多久便波及鄰近的屋舍,又在深夜,救火的反應慢了些,造成不少人員傷亡和財產的損失。現在是開始重建的重要時刻,偏偏重建屋舍所需的木材送不到災民手上,集市附近的木工師傅也集體拒絕替災民重建屋舍。 雷觀月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木工商會曾經有人來拜訪過他,反被他給「請」了回去。 「還在煩集市的事?」送來熱湯的廉欺世問。 雷觀月擠眉弄眼地訕笑,「長青坊的木工突然全都消失了,你說好不好笑?」 「要說好笑當然也挺好笑的。」見丈夫不贊同地皺起眉,廉欺世繼續說。「明明都是大人了,卻還玩這種小孩子才會玩的幼稚把戲,確實挺好笑的啊。」 雷觀月撤了撇嘴,埋怨道:「這是個擁有一堆披著大人外皮的小鬼大行其道的社會。」 廉欺世笑呵呵地拍拍他的頭,「放心啦!嗯……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危機就是轉機。」 「鳳翔最大的木工商會抵制我,木材供應商因為害怕木工商會的勢力,各個都是怕事的縮頭烏龜,還有前任貪污成性的府尹留下的爛攤子要收,以及一堆習慣靠銀兩來買通關係貪圖方便的幼稚傢伙……」雷觀月一一數給她聽,沒發現自己的語氣就像個在外頭受氣回家找人抱怨,最後下了個自暴自棄的結論,「我還真看不到轉機在哪兒。」 廉欺世做出苦思的表情,未來得及答腔,嚴長風便先出現在門外。 「大人,有位自稱是藺千禧的公子在前廳,您要見他嗎?」自從雷觀月當上府尹後,嚴長風的稱謂就從「爺」改成「大人」。 「藺千禧?」雷觀月想了下這個熟悉名字的主人。 啊,主事藺城的那個傢伙,幾乎可以說是君臨鳳翔夜晚的帝王。 「送他回去,反正也不會是別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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