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單煒晴 > 水家千嬌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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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這時候她懂得謙卑示人。向晚暗忖。 「水四當家言重了,在下稱不上什麼大師,若四當家真想要繡圖的話,必定多得是畫師能替你畫。」他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隨意將杯子一扔,又開始搖起手中的涼扇。 水綺羅眼明手快的接住朝眉心飛來的木杯,不以為然的問:「稱不上大師?」 想他「向晚」這個名字還是她幾番明察暗訪,費盡心血和金錢才得來的,更別說要尋找他這個形蹤飄忽不定的「隱士高人」有多難,她可說是踏遍了千山萬水才找到他的! 如此還稱不上大師,怎樣才是? 「那些都是世人給的虛名。」這會兒向晚的語氣又像看破紅塵的隱士,清高得不屑與世人為伍。 清高?不,他是驕傲。 三國時代,劉備三顧茅廬請出臥龍先生諸葛孔明,而她在這鳥不生蛋的深山中好歹也待了三個月,說得嘴都快爛了,還無法讓他替自己畫一張繡圖,她當然清楚這個男人有多驕傲。 就是因為太驕傲了,身為畫師,他不屑替她畫繡圖這種玩意兒。 畢竟只要是小有名氣的畫師都不願意替這種既稱不上是作品,繪完後以成品為主的繡圖,且繡圖大部分都是刺繡師傅隨手畫的草圖,名氣響亮的向晚自是不願執筆了。 「畫龍得不點睛,以免龍升天;繪鳳得少羽冠,以免鳳展翅……」水綺羅像做夢般的囈語著。想到初時在黑市見到他的畫時內心有多震憾,多衝擊,她告訴自己就是他了,她非要這個畫師替她畫出世上數一數二的繡圖。 瞅著她臉上的神情,向晚當頭澆了她一桶冷水,「都不是三歲孩子了,你以為畫在紙上的東西有可能變成真的?」 若真如傳言所說,他早飛黃騰達了,還需要住在這間破茅屋裡嗎? 水綺羅登時拉下臉,「這是別人讚美你的畫有多傳神的說法,若是畫可以成真,你乾脆畫幢大宅子添幾個僕傭算了。」 明明是個名氣響亮的大師,卻住在這種百里內無人煙的破屋子裡,難怪難找! 想當初她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這間破茅屋,站在仿佛風一吹便倒的屋前時,她始瞭解千里坡真如其名有「千里」長。 向晚不以為然地嗤笑了聲,「所以我說你天真。」 「天真?我哪裡天真了?」水綺羅柳眉倒豎,不解之餘也有著被看輕的氣憤感覺。 「會這麼問的人還不夠天真嗎?」向晚仍是一貫的德行,諷刺的笑痕掛嘴邊,讓她看了礙眼不已。 「我至少懂得『不恥下問』這四個字的意思。」水綺羅不想在嘴上輸給他。 「但我不懂。」所以大可取笑她。 瞭解那話背後的意義,水綺羅為之氣結。 「算了!你開個價吧,多少銀兩都無所謂,只要你喊得出來我便給得起!」這種談買賣的方式是豔府水家最忌諱的,可不得不承認被逼急的時候,絕對是最好用的方法。 偏偏向晚不買賬。 他微挑英挺的劍眉,那抹似笑非笑的諷刺躍上蒼白的俊顏,「不過是張繡圖,有大把刺繡師傅供你挑任你選,況且繡圖這種東西只是粗略的草圖,並不需要正統的畫師來繪製、你又何須如此堅持?」 「誰說繡圖是粗略的草圖?若無一張好的繡圖,刺繡師傅如何能按圖發揮所長?一件衣裳的製作,若其中有一個環節抱持著隨便即可的想法,那做出來的衣裳又怎麼會好看?」水綺羅無比認真地開口。 在豔城,她負責的便是和衣裳相關的一切,從布料的生產源頭和供應商,紡織的進度到刺繡的精緻程度全由她一手包辦,大姊水胭脂也從不懷疑她的能力。 因為,她是長安京裡最愛美的姑娘,也是豔府水家最愛美的女兒。 其他姊姊辦事的效率皆不差,但能像她這樣發自內心瘋狂的熱愛「美」,且非得把自己打扮到完美的程度,連水胭脂也甘拜下風。 隨身必攜帶一面銀鏡,走三步便摸出鏡子照一下,風吹了再照一下,就算動也不動,她仍不忘把鏡子拿出來放在桌上,以便隨時可以保持完美的狀態,說她愛美,倒不如說美是她活著的重心。 如今她拋下豔城的工作來這裡請求他畫一張繡圖,不料他忒是難纏,說話難聽就算了,拒絕她這個可說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佳人可是毫不嘴軟! 畫師不也是以保留美好景色於紙上為職責,愛看美麗的事物嗎?怎麼向晚看到她一點也不驚豔的樣子,別說對她好聲好氣了,任憑她說爛了嘴也無動於衷。 「我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師,對衣裳這事一點也不瞭解。」像是怕她不相信,向晚翻了個身讓她看清楚自己一身洗得泛白、四處補丁的粗衣。 「你!」白費心思,簡直對牛彈琴! 向晚掏了掏耳朵,明顯不把她的怒意看在眼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酒喝多了有點幹,泡壺茶來。」 水綺羅方起的怒火瞬間被他莫名的話給澆熄。 「會嗎?」她向來把酒當水以潤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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