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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到了。」水步搖輕快的語氣落下,綃鞋跟著落在日夜樓外,腳步沒停歇,急急的往庭院裡走去,當然不忘拖著他。

  「到底在趕什麼?」被她拖著走,巴圖不忘問,視線始終落在兩人緊緊相握的手上。

  暖暖的、小小的手堅定不移的牽著他,像是在承諾一輩子不會放開一樣……

  巴圖猛然一頓,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錯愕。

  「花期呀!」她沒空回頭,逕自拋下話,左轉右拐來到庭院深處擺放著水缸的地方。

  原本還在猶豫著該不該甩開她的手,下一刻巴圖才意識到她說了什麼。

  花期?難道是——

  「哈!趕上了!」

  舉起雙手歡呼發出欣喜的叫喊,水步搖累得差點癱在一旁。

  「什麼——」巴圖一手接住她下滑的身軀,正欲開口問,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大大小小的水缸裡所有睡蓮齊綻放,好似能聽的見花苞綻開的清脆聲響。

  仿佛重現了玄翠還在的那段日子。

  一股感動又混合著酸楚的滋味在他的心頭化開。

  「這是……你……」她真的做到了。

  他一直以為以她的不拘小節、大而化之的個性,吵著要種睡蓮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認真?

  站在身側,就近瞧著他目瞪口呆的神情,水步搖知道,至少自己的努力是值得的。

  這段日子以來,她日日花費心思仔細看顧照養,今日一早她醒來如廁時,眼角餘光瞥見那一朵微綻放的花苞,瞬間清醒了過來。

  「當然不只有我,在日夜樓裡的每個人都是造成現在這副景象的大功臣。」她臉上的神情好不驕傲,又不居功的把功勞歸於每個人。

  「日夜樓的每個人?」這裡不是只有她跟孟安蕊兩人嗎?」不是出自你手?」巴圖的聲音陡降。

  她有幫忙,當然是出自她手呀……

  「啊!難道你堅持不種睡蓮的原因是因為……」

  她懂了!

  難怪初踏進日夜樓會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自從玄翠死後,那些由她親手照料的一草一木也跟著枯萎凋謝,巴圖可以忍受日夜樓被下人維持乾淨,卻不能接受借由別人的手來恢復那些已死的睡蓮,那些玄翠最愛的睡蓮。

  他只是執著的渴求著玄翠。

  多麼用情至深的男人呀!

  她的心因他的真情而顫抖著。

  瞅著他落寞的背影,水步搖不禁伸出手想去碰碰他,拍拍他的背,將他的一切都擁在懷裡。

  「那是玄翠活著的證明。」注視著開滿庭院的睡蓮許久,他終於鬆口,語氣有著懷念。

  水步搖小手明顯一頓,停在半空中,最後緩緩收回身側。

  這一刻,跋扈的他心思透明,令她得以一窺究竟。

  宛如孩子般的單純、固執、全是為了一個人。

  就是這樣才教她怎麼也無法放下他,想把圍繞在他四周的陰霾一掃而光,想知道這個仿佛攬盡所有沉重在肩上的男人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好奇怪,她明明討厭他不講道理的霸道和自以為是,卻有無法不在乎他的感受。

  所以才那麼認真積極的去做一些無關她利益的事,只想讓他開心。

  但是……對他來說,這些仍舊不是因為她水步搖?透過她,他仍在尋找著玄翠的影子?他眼裡曾看見過她嗎?

  察覺自己對這個男人動了心,卻也同時知道自己機會渺茫。

  「嗯,是啊。」她應了聲,掛在嘴邊的笑容卻有著說不出的落寞。

  她終於瞭解自己傻傻的去做這些事的原因了——她喜歡他,不求回報,但求他開心的活著,如此簡單的喜歡。

  偏偏越是清楚自己的感情,也越發感覺到玄翠在他心中佔有多重要的位置,她沒有插進去的餘地。

  「呃,你……」巴圖怔忡,無言的瞅著她。

  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的笑容,要他怎麼放得下她?

  該死的!

  她該是玄翠的替身,他卻越來越難將她當成玄翠對待!

  越靠近她,屬於她的強烈色彩便逐漸取代了玄翠在他心上留下的那抹粉白。

  有時候是純潔的白,有時候是熱情的紅,有時候是沉靜的藍……她的身上有著各式各樣的顏色,和只有粉白的玄翠是不同的!

  巴圖沉默了,回避了她顯得複雜的笑容。

  果然還是會躲啊……

  水步搖垂首,待重新抬起時,臉上的笑容一掃陰霾,指著遠遠地東方歎道:「快看!」

  巴圖的實現仍停留在睡蓮上。

  他看過那種神情,卻裝作不懂,是不想面對她,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巴圖。」她輕輕喚,堅持喚回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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