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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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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雍震日做出快要停止呼吸的表情,下一瞬掙脫她的手,反把她抱起,大笑,「怎麼可能還會像以前一樣!」 被他高高舉起,馮京蓮嚇了一跳,正想罵他時,卻發覺了一件事,然後忍不住苦笑。 他在發抖。 像她等不及他進城,非要先跑過來看他時,興奮不已,想念他想念得克制不了而發抖一樣。 原來,他是真的很想她,不像外在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 弄清楚這一點,馮京蓮的心情好多了,伸手輕撫他的臉,低聲道:「你看起來氣色很好。」 除日。 長安熱鬧的過年,從年夜飯後開始。 街上到處是火樹銀花的景象,舉國歡騰。 雍震日站在平康坊的門樓下等待他的妻子。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分開來行動,見她那麼堅持,他也只好照辦了。 前幾天從明德門,一路行經整條朱雀大街進到大明宮,夾道歡迎的百姓似乎都認得他了,讓他即使換下一身戰甲都不得輕鬆,不時得跟不認識的人打招呼。 雍震日又等了一下,最後決定先晃到旁邊去辦點事再回來。 馮京蓮穿著一身由仲孫襲替她打點的華麗衣裳,匆匆忙忙趕到和雍震日約定的門樓時,四處不見他的蹤影。 雙手拉著長長的裙擺,她有些焦急地搜尋著人群中每一張臉。 果然不該約在熱鬧的平康坊……剛這麼想,一個聲音喚住了她的注意力。 「姑娘,你在找人嗎?」 馮京蓮皺眉看著眼前戴著年獸面具的人,沉默地搖搖頭。 「姑娘,你是在找一個……」年獸面具湊到她面前,面具底下鐵灰色的眸子閃動溫暖的笑意,問:「跟我一樣的人嗎?」 馮京蓮這才綻開笑顏。 「怕我認不出你來嗎?這個面具未免太適合你了。」 「你確實認不出來。連自己的夫君都認不出來,你這個做妻子的實在太失敗了。」雍震日嘲笑。 「那是因為——」她本想辯解,到了嘴邊的話卻吞了回去。 他出征在外是為了保護他們的黎明,她不能說「都是你很久沒回來」,或者「都是你一直在戰場」的任性話語。 「太像了,讓我有點懷疑。」她隨便敷衍了過去。 沒忽略她詭異的停頓,雍震日垂眸凝視著她,好半晌才說:「今天,你想要去哪裡,想要玩多晚,我都陪你。」 「你不累?」雖然他的話很中聽,但馮京蓮想到他能休息的時間不多,也許該讓他好好休息才是。 「陪你,多久都不累。」他攬過她纖細的肩頭,瞬間好像抱住了追求、守護已久的寶物,整顆心被熱流漲得滿滿的。 馮京蓮突然緊緊抱住他的腰,不顧四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如果對我太好的話,我會變得很貪心。」她會不想讓他走,不想讓他在三天后離開。 她的聲音悶悶地震動了他的胸膛,從沒見過她撒嬌的雍震日瞬間整個人都快融化了。 他悄悄收緊雙臂,把她往較沒有人的巷曲裡帶,不希望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夫妻間的親匿戲碼。他們都不習慣。 「多貪心?」攬著她,雍震日靠著牆,唇角浮起笑痕。 「嗯……大概一整晚的時間。」其實一整晚根本不夠,可是她怎麼能厚臉皮強留他?畢竟她可是向一整支軍隊討人。 「就這樣?」他輕撫著她即使換上女裝,也同樣是一頭馬尾的髮絲。 他是為了方便才把頭髮削短,她卻學他這麼做,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念舊,還是純粹懶得整理。 馮京蓮抬起頭,墨黑的瞳心染上巷外繽紛的光彩,一本正經地說:「難道你要丟下軍隊整整三天?」 「有何不可?」料他們也不想在享受短暫和平時看到他的臉。 「可以嗎?」她掩不住驚喜地問。 「為何不行?」他邊說,邊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個一個輕輕的吻,「我只是想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心而已。」 馮京蓮開心到快要爆炸了。 以前鬥來鬥去的時候,沒注意到相處的時間是多麼珍貴,有些事只有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這麼多年來的宮廷鬥爭,她今天第一次稍稍放下緊繃的神經,和他手牽著手逛著長安的街道。 在賣胡麻餅的攤子前,互相叫嚷著辣味和甜味這種為難老闆的口味;在遊藝班子前被他抱高看戲;在步伐不一致的時候過上兩招,然後結束在她不小心露出腿後,他驚慌失措的大罵聲;在她感覺冷的時候偎向他;在好笑的時候一起笑;在鬥嘴的時候有個伴……她突然驚覺,越是和他相處越久,將來送他離開時一定越難過。 就像當初目送他的背影,看著他們離開。 「小鬼,你真的長大了。」走過人群擁擠的大街,雍震日突然有感而發。 短暫陷入思緒中的馮京蓮回過神,發現自己幾乎是被他揣在懷裡走,忍俊不禁。 「喂喂,雖然我在發愣,你也不用這樣帶我前進。」 這小鬼真是誤會很大。 他像是故意帶著她走嗎?是不想讓別人碰到她! 「跟丈夫在一起都能發愣,看來該好好教訓教訓你了。」雍震日橫在她胸前替她擋避的手稍微轉向,渾圓的觸感立刻盈滿整個手掌。 唔,所以他才說她「長大」了。 「喂!這裡可是大街上,請你注意一下四周都是人。」發現他不規矩的手,紅暈飛上腮幫子,她低斥。 「嗯……所以說你為什麼要在大街上穿成這樣?」雍震日的聲音隱約有著懊惱,「穿這樣是犯規的,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嗎?」 「你有說過嗎?」 「有啊,在心裡。」 「那不算對我說!」她又怒又笑地吐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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