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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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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時,快殺了他。」雍玉鼎就是有辦法用笑臉說出這話。 「康……師……康惠——」仲孫襲似乎完全搞不懂自己要說什麼。 雍震日抬起一隻手阻止他,「夠了,我真的不瞭解你的意思……我也不想懂了,再這樣下去對話無法進行,所以直接進入正題吧。」 仲孫襲的臉色立刻一變,「有誰要跟我一起走?」 「跳太快了!給我一步一步慢慢的說!」雍震日揍了他一拳。 「喔,采生是說那個吧……嗯,但是太遠了,我們可能去不了……」雍玉鼎瞭解地頷首。 「師父,您知道?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只有我不知道嗎?」雍震日快被這兩個人搞瘋了。 「就是那個啊,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地方嘛。」雍玉鼎抓抓後頸。 「桃花源嗎?大師兄指的真的是桃花源嗎?」雍震日激烈的追問。 一手捂著被揍紅的臉頰,仲孫襲搖搖頭,「不是啦,我說的是單騎救主的那裡啦!」 「長板坡嗎?我知道那個地方要怎麼去,你朝我的劍直直跑過來就會看到了。」雍震日露出陰狠的笑,宣告耐性耗竭,「師父也想去桃花源?那你們兩個一起來好了,我保證不會太遠,一下子就到了。」 「所以采生這一年來是去了哪裡?」雍玉鼎從容不迫的轉移話題。 見雍震日一副生氣樣,本想回答「去了你心底」的仲孫襲立刻端正神色,「戰場。各地的戰場。」 聽到這嚴肅的話題,雍震日緩下臉色,收起軟劍;雍玉鼎的神情也沉重許多。 這並不是個國局安定的時代,武后垂簾聽政,大權在握,李唐皇室的天下暗地裡已經由她掌握,殘忍專斷的作風時有耳聞,偏偏政局不穩,外憂不斷。 突厥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大唐這片富庶豐饒的土地,於是邊關的大小戰事從未停止過。 雖然雍玉鼎是個極為隨興的人,但從小就教導他們關心時局,因為他們都是武人,要培養清澈的雙眼,觀察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重要的、該守護的,這樣握起刀來才不會漫無目的的亂揮。 仲孫襲算是承襲雍玉鼎思想最深的人,當他一獨立後,立刻前往最需要武人的地方,也就是戰場。 不過他並沒有加入軍隊,而是到處看,到處去告訴別人戰爭的恐怖,希望有一日能終結征戰的情況。 仲孫襲表情凝重,回憶起他看見的景象,「到處都是血、屍體,還有屍臭味,被血浸鏽的刀,砍太多人而變鈍的刀鋒,許多沒能來得及見到這個世界的孩子,許多無法安享天年的老者,許多……沒人憐惜的生命。那裡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我想你一定見到非常、非常厭惡的景象。」雍玉鼎的語氣能聽出心疼。 一直以來他把自己的想法教導給這些孩子,可是當他們漸漸長大,開始懂得自己思考,並擁有自己的個性時,他開始懷疑這是不對的。 例如仲孫襲,他從小就非常害怕血,討厭紛爭,師兄弟有衝突時,往往是他第一個跳出來調停的,總能把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從不用人擔心。 當他成年後決定游走於戰場,親眼見證那些可怕的事情時,雍玉鼎才發現,他教的可能不是平定天下歧見和紛爭的孩子,而是把他們培養成一群隨時可以上戰場的士兵。 「如今,內有囊瘤,外有猛虎,但已經被惡瘤侵蝕的內部卻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邊疆戰事不會在幾年內結束,所以——」 「所以桃花源還真是個令人嚮往的所在,有機會的話還真想親眼看看。」雍玉鼎沒頭沒腦地打斷徒弟一番憤慨激昂的話。 雍震日原本想出言制止師父把話題扯遠,但見他把目光投向仲孫襲身後,於是跟著看過去——馮京蓮站在不遠處,用著防備的眼神瞪著他們。 正確一點來說,是瞪著雍震日。 仲孫襲也看見她了,明白師父不想這些事讓那些仍年少的徒弟聽見,於是住口不說,熱烈地和馮京蓮打招呼。 「今年、今年,師兄的好今年,快過來讓我看看你長多大了。」從小,仲孫襲就很喜歡這個小師弟,像喜歡狗兒腳掌的肉球那樣沒有原因。 馮京蓮沒有走過去,也不吭聲。 通常這種情況,雍震日會故意留下來礙人的眼,今天卻說:「大師兄,等會兒我在武場等你。」說完便轉身離開。 待他離開後,馮京蓮才慢吞吞地踱過來。 「大師兄,你回來了。」她的語氣並不特別熱絡,對於這個異常喜歡自己的大師兄,小的時候總覺得很煩,所以看見他回來也不會很高興。 仲孫襲觀察著他們奇怪的互動,這兩個總是吵吵鬧鬧的,彼此間卻有股旁人難以插進去的默契,或許有人會說他們感情不好,可在他看來,武館內大概沒有人比他們感情更好,而且更瞭解對方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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