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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寫過的字句,驚覺這個男人從來沒變。無論她怎麼做,永遠都是一顆為他所用的棋子,而她卻還傻傻的期盼他垂愛。

  他愛的,從來不是她的人啊!

  眾人的沉默,似乎成了決定她生死的理由。

  「菊夫人那邊……」有人囁嚅的開口。

  「……我會負責說服她。」

  然而,對東菊籬而言,萬俟懿的話才是真正判她生死的關鍵。

  他要說服她再一次為他去送死,但是死是生,就得靠她的造化……該不會只要還活著,他便會一次又一次的送她去死?

  她被這個想法逗笑了,無奈的笑,因為終於明白自己之于他的定義何在。

  無法解釋那零碎的情緒,東菊籬努力抹平面容,試了幾次,終於能露出沒事的笑臉,雖然腳步還有些顛簸,但是斗篷既長又寬,能夠掩飾了。

  「主公,你找小菊?」她在他們的對話告一個段落後,才裝作沒事的模樣走進樓閣。

  萬俟懿見是她,眼底閃過異樣的神采,卻因為太快了,沒人發現。

  「都下去吧!」他命令。

  不消片刻,樓閣淨空,只剩下他們兩人。

  萬俟懿坐在主位上,眼神清亮得令人費解,許久,才緩緩開口,「怎麼不過來?」

  「近君情怯。」東菊籬這麼說。

  一想到他能如此狠心的對待自己,她也忍不住膽怯了。

  「傻小菊。」他吟喃。

  她說的是真的?還是一如往常為了討好他才說?

  「過來。」他敞開雙臂,「靠過來一點,我有話跟你說。」

  東菊籬遲疑著。只有她自己曉得,渾身抖得不像話。

  「小菊站著就好。」

  她膽怯了,因為明白不管他要自己為他犧牲幾次,她一定都願意。

  萬俟懿也不勉強,逕自起身,徐徐的踱至她的面前。

  「我等你好久了。」低沉的嗓音有著她不明白的情緒,眼神灼亮。

  但是你馬上又要把我送走。她深邃的眼裡藏著他也不懂的心思,黯淡不少。

  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萬俟懿想,分開了這麼長的歲月,他們只有少數幾次在戰場上匆促一瞥,每次他都在心底反芻那些暗自記下要告訴她的事,不讓將來重逢時忘了一切……結果,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這麼瞅著她。

  東菊籬亦然。

  這幾年來,她總想著回到他身邊會是多麼開心的一件事,只要有機會,都想遠遠的見他一眼,靠那每次累積的驚鴻一瞥,維持支撐下去的希望……然而,事實總是那麼的傷人,她已無話可說。

  但,等待只是加深折磨。

  「主公有什麼煩心的事嗎?」她按住斗篷下顫抖的雙手,不願讓他發現異狀。

  我在想,你為何不願意喊我一聲「懿哥」?他沒有把心思表現出來,只怕最後會忍不住要她留下。

  東菊籬凝望著丈夫。

  他依然目光如炬,也依然深不可測。

  「小菊有一件事辜負主公所托,實在愧疚。」

  「你做得夠好了。」沒聽見那些將領對她敬佩不已?

  「不,我沒能替主公得到石南玉,所以我想替主公先一步把玉運到少陰。」料想從他口中聽到這些是徒增心痛,也不想教他為難,她便主動提了。

  萬俟懿遲疑了下,「現在去少陰的路太危險,我打算找江雷送。」

  在她面前,他何必客氣?何必讓她有不去是對不起他的愧疚?他永遠不需要對她耍這些手段,自己便甘之如飴。

  「我送。雷得留下來保護主公,所以我去最適合。」東菊籬逼自己揚起他愛看的笑容,掩飾心中的苦楚和鬱痛。

  萬俟懿眉心一攏,倏地抱住她。

  「小菊,天下之大,唯有你懂我。」

  東菊籬沉浸在他的哄騙中,暗自忖度,天下之大,也唯有我愛你。

  相見難,偏偏見了是為難。

  東菊籬換上戰甲,偽裝成小兵卒的模樣,混在炎陽幫的護送隊中,一點也不起眼。

  她將要離開了。

  不用怕,小菊,能對他有幫助,值得的。

  她一輩子都是為他所用,聰明才智是他的,愛情也是他的,回頭看看,她的生命中,充滿了他存在的痕跡。

  所以這樣很好、很好。

  審視那個走下城牆,前來送她離開的男人,偏偏腦海中閃過一道白光,起了個念頭。

  為他所用就好……就好嗎?

  她忽然有了疑問,而後變得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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