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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我們連老大的身長不滿三尺的事都沒說出來。」

  「你這愚蠢的傢伙!這不是就給說出來了嗎?」矮小的男人想一拳捶上亂泄自己底的男人的腦門,礙於身高,猛跳也構不著,又有失老大的氣勢,只好示意男人低下頭。

  說錯話的男人有些抗拒,但見老大滿臉怒容,只得乖乖地低下頭。

  矮小的男人立刻狠狠賞了他一拳,跟著惱羞成怒地大喊:「就算被你知道我們撥的算盤也無妨!」

  杜晴春被迫看了一場無趣的鬧劇,此刻正搖著扇子四處張望著。

  「喔,終於要來了嗎?」放下不離面容的方扇,改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心,他問,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是靠女人保護的。」看向阮秋色,矮子老大露出極有自信的笑容,「想必你旁邊的女人即是大名鼎鼎的阮總管吧,咱們兄弟早有準備,弟兄們,給我上!」

  杜晴春愉快地又揚起方扇,遮住太過愉快的笑容,直盯著矮子老大,不疾不徐的吐出問句:「是又如何?你確定準備得夠嗎?」

  他的話來不及傳進矮子老大的耳裡,矮子老大手下的人馬已經朝他沖過來,可杜晴春一動也不動,面無懼色。

  反倒是如眾人所預料的,阮秋色動了。

  但幾乎沒有人能看清楚她的動作。

  未幾,文風未動的杜晴春踩著慵懶的步伐走到倒地哀號不已的矮子老大旁邊,蹲下來,笑眯眯地看著他。

  「靠女人保護很值得驕傲吧?等你們能動到秋兒一根寒毛,再來找我也不遲。」

  矮子老大抱著肚子滾來滾去,不忘怒瞪他,口裡發出嘶啞的怒吼。

  可杜晴春全然不在意。

  丟下一抹嘲笑,他重新站起身,任由阮秋色替他穿妥幾乎掛不住的綾袍,一雙漂亮的墨眸隨意打量她。

  他的總管是個有格調的女人。

  為了方便動作,她不穿時下女子喜愛的長裙大袖衫,倒是習慣穿上獵裝。

  並非表示她對衣裳的用布或樣式不在意,相反的她有自己的風格,喜歡用極有女人味的顏色來製作獵裝,也會在裝束上做些別出心裁的小花樣。例如在刀柄上纏上漂亮的緙絲,刀鞘上亦然;不喜歡將頭髮梳得老高,不戴花簪步搖,她把小而圓潤的珍珠煉當成發帶,拿來綁頭髮。

  她當然也喜歡裙子。

  但是裙子也經過改造,外表看起來纖細合身,彷佛只有單層,可當她飛身踹人時,裙擺旋轉成層層漂亮的漣漪擺蕩,完全不會暴露裙下風光。

  他也好奇過這裙子的構造,她卻告訴他那是褲子。她也戴耳飾,穿上紅地暈間緙花靴。

  在他眼裡,這種經過她改良過的獵裝,只屬於她。

  「還是連點縐折都沒有……」他指的是她在經過一場打鬥後,儀容絲毫未亂。

  阮秋色假裝沒聽見主子話裡太過明白的嫌棄,沉默地完成手中的工作,然後退至一旁。

  杜晴春也不怎麼在意,作勢離開,卻又一動也不動。

  阮秋色馬上明白主子的意思,不吭一聲把才剛打倒的男人們移開,不讓他們擋到她的少爺的路。

  杜晴春下顎微揚,一臉高傲的走出巷子,在巷口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留下最後幾句挑釁——

  「喔,對了,對於打著解救眾生、替天行道云云的話,我個人向來不怎麼偏好,你老實告訴我真正想燒的是哪本名人錄,也許我還會考慮。」

  完全是在為她找麻煩。

  阮秋色在心裡暗忖,同時思索著主子的這個壞習慣是從何時養成的,但是沒有開口阻止。

  誰教他是主人,她是僕。


  李唐·景雲二年季春

  在阮秋色眼中,杜晴春一直像只獸。

  並非指她的少爺體態魁梧、五官粗獷,相反的,杜晴春生得極為細緻,頎長的身軀纖細,四肢修長,水月觀音的面貌,給人一種文弱書生的翩翩氣質。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那雙細長的鳳眸,眼尾向上翹,右眼眼角有顆小小的黑痣,當他半垂眼的時候十足的書卷味,可當他正眼看人時,眼裡的恣意放肆和任性囂張,會立刻破壞那身爾雅溫文的書生氣息。

  被那樣的一雙眼給凝視過的人,無不馬上明白,他並不如外表給人的那般無害、好欺負,反而像只未經開化,凡事隨興而為的野獸。

  像只獸一樣,卻是只美麗的獸。

  眼對眼,鼻碰鼻,近在咫尺的距離讓阮秋色再次確認她的少爺有多麼「獸性」。

  「少爺,請容我為你整理一下。」她在狹窄的空間內,試圖拉起杜晴春一年四季都穿不好的衣裳。

  他上半身的內襖大剌剌的敞開,白皙的胸膛就在眼前,看得她……實在無法苟同他這副懶散的模樣。

  「等我從這裡出去就要睡了,整理什麼?」杜晴春反問,不阻止也不配合她。

  阮秋色努力了半天,結果雖然不甚滿意,但還可以接受,至少已經看不見任何不該出現的膚色。

  「眼下雖是晚春,夜裡仍稍嫌涼寒了些,請少爺好好照顧身體。」

  「冷不冷我自己會判斷,別像我娘一樣嘮嘮叨叨的。」杜晴春毫無氣質地掏掏耳朵,神情厭煩。

  「是,少爺。」垂下眼,她恭敬地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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