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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方筱安抿抿唇,「哦,那你為什麼站得離我那麼遠,是你說樓上風光好的,我都來看了,你怎麼不過來一起欣賞?」

  「距離產生美感。」他不大自然地搖晃食指,「你還是過來吧,我們統統把東西吃完,不要留給那幾個傢伙。」

  「不好,人家都在等你。」她哪能吃人家的東西?

  「誰管他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瞞著我串牌,故意要我當跑腿的。」他哼了哼。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挑明?」她不懂。

  「有句話叫: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就算我知道他們做小動作,也沒必要說出來。人有時候是這樣的,能不傷和氣,大家都開心,何樂不為?你不出現,我真就會把吃的拿回去,反正我也吃得到。真的挑破了,跟別人對著幹,傷人傷己,爭得個面紅脖子粗,還能得到什麼?」

  「那你每次都和阿璃吵得那麼凶。」

  「唉,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很不幸,你們家阿璃就是兩者都占的人。」他故作無奈地攤攤手,「再說,大家只是拌嘴,還算不上吵架。所謂真正的吵架,都是原則上的事,我們還沒有昇華到那一步。」

  「道理都讓你說了。」她慢吞吞地走回來,坐在凳子發呆。

  「方筱安,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永遠都不會犯錯?」打開一瓶菠蘿啤,他喝了一口才問。

  「什麼人?」哪有不會犯錯的人?聖人還犯錯呢。

  「父母唄。」顏樂輕笑,「對子女來說,世上唯一不會犯錯的就是父母,就算是錯了也不叫錯,而是『關心則亂』,對,是『亂』不是『錯』,所以子女不能心生怨恨,只能感恩地接受。」

  「我才沒有怨恨……」方筱安下意識說出口,想再止住就不容易了,她惶恐地一個勁兒搖頭,「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其實我是……」

  「人家都說兒女被父母打,痛在父母心。」顏樂托住下巴,「你呢?你認為是你痛,還是父母痛?」

  「你什麼時候……」她震驚地站起來,「我都沒說。」

  「Sit down,別激動!」他站起來把她給按下凳子,「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們出去被那位厲害的阿姨發現,她肯定告訴你父母。如果不是被父母逼得無路,以你這麼鴕鳥的個性絕對不會大半夜出來。」

  「我真的是一隻鴕鳥,什麼都做不好。」方筱安眼圈一紅,「為什麼連自己的父母都溝通不了?好多年了,還是沒有一點進展。」

  顏樂走到天臺口的牆邊,斜靠在那裡,嘴角一勾,「你認為他們做對了嗎?」

  方筱安愣了一下,「這要我怎麼說?他們是家長,當然是對的,但是站在我的立場來說,卻不一定。」

  「這就是了,人做事肯定都以自己為衡量標準。」他又喝了兩口,仰頭歎道:「觀念不同才會有爭執,是對是錯,都被人的一張嘴皮子說完了,哪有什麼明確的衡量標準,問心無愧就行了。」

  對,問心無愧,不管對方是誰說了什麼,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方筱安反復斟酌那四個字,心頭一下子輕鬆不少,微微笑道:「想不到你成了哲人,我的煩心事,讓你三言兩語就給化解了。」

  「我沒那麼偉大,只是沒心沒肺,不像你把什麼都放在心上。」他抓抓頭,「其實,世上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非要你死我活才能拼個道理?只是……換做是我,絕不會打你,女孩子是拿來寵的,不是虐待的。」

  「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她立即將受傷的胳膊藏到身後。

  顏樂笑得像一隻精明的狐狸,指了指她的面頰,「這裡還有黑印,除非你剛從煤窯裡爬出來,不然就是很狼狽地被人修理了一頓,呵呵。」

  「你還笑!」她生氣了,有種被人看笑話的憤怒,推開凳子就要走人。

  顏樂趕忙拉住他,不小心碰到她的傷口,痛得方筱安一陣低吟,他趕忙鬆手,「好,我不碰你,那你掀開讓我看看,如果需要什麼藥,我幫你找。」

  「不用。」她斷然拒絕,「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好。」

  完了完了,她又有要把他拒之千里之外,顏樂長歎一口氣,「你要生氣到什麼時候?我承認第一次接觸你,完全是因為安妮羅潔陰魂不散纏著我,只好故意和你插科打諢,但是後來我覺得你真的很有趣,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才……」

  「才接著耍我?」她接著他的話說。

  「你要這樣子扭曲,我也沒有辦法。」他聳聳肩,把易拉罐扔進角落裡的垃圾桶,「誰讓女人吃起醋來沒有理性呢?」

  方筱安傻眼了,她萬萬想不到,世上還有臉皮比城牆壁還厚的人!揚手要去打他,揮到一半又收了回來,一跺腳準備下樓。

  「好啦,別生氣,我給你道歉。」他攔在門口,誇張地作揖到底,「現在是淩晨兩點,你下去了要到哪?我陪你坐到快天亮再離開吧?」

  這番話說得方筱安左右為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委屈地回到原來的座位,雙手捂住臉,無聲無息地流淚。

  「還是吃點東西吧!」他裝作沒看到她哭,翻了翻袋子裡的食物,「剛才讓你吃你不吃,熱狗變成cool狗了,乾脆啃麵包,給,這可是『東海堂』的糕點,不吃可是給我省了錢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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