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素問 > 陪我倒數兩三秒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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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一棟棟宿舍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學生絡繹不絕。週末本來就是休閒時刻,舍區大門的進出率更是直線攀升。我圍繞著附近打轉轉,格外引人注目。 這時,有人在我的左肩輕輕拍了一下。我掉頭看,兩眼頓時驚豔地綻放異彩,一位長髮飄然的女生抱著本牛皮紙包的厚書,正對我微笑致意。 「天,你是藏碧兒。」我不假思索地報出了對方的名字。 「是我。」藏碧兒格格地一陣輕笑,「你的反應好有趣,我又不是大明星,你會讓人誤會我有多麼了不得。」 「不是誤會啊。」我被她友好的態度打動,主動熱絡地說:「你本來就很厲害,廣告學的才女,還是現任宣傳部的部長,我怎麼可能不認識!」 「謝謝。」藏碧兒甜甜一笑,那笑容恬如甘泉,很是眼熟。哦,肖輕嵐,我記得他也是一個笑容不離唇邊的人,儘管兩人一個是男生一個是女生,但一樣出色,一樣炫目,若非要說區別,或許,肖輕嵐的笑還沾染了一絲暮靄重重的霧氣…… 「謝我?為什麼?」她的謝意讓我挺突然,即使我認得她,也沒有為此道謝的理由。 「是啊。」藏碧兒說,「謝謝你今天帶給輕嵐的維他命,那個人啊……」頓了頓,無奈地笑了笑,「別看他在麥克風前很厲害,其實本人呆呆的,天天神遊列國,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你也看出來了吧,他的視力很差,十米以外霧濛濛,又喜歡走路看書,幸虧遇到的是你,萬一是別人或是機動車……」 輕嵐? 她叫肖輕嵐的口吻又和佟逸不謀而合,是了,人家是新聞系的三大高材生,彼此之間一定有著不可磨滅的默契與感情,我一個外人又怎麼會明白?不過,我拿維他命給佟逸的時候只有猴子在場,藏碧兒為什麼知道? 「哦,我打電話給輕嵐,結果是阿逸接的,說他在吃維他命。」藏碧兒好像看出我的疑惑。抬手捋了捋耳邊滑落的髮絲,低聲說:「你知道嗎?我和佟逸天天守在他身邊,都沒有你替輕嵐想得那麼周到。」 「不……不好意思。」我稍稍退了一步。 總覺得藏碧兒的語氣有些古怪,她沒有埋怨我的意思,卻讓我有種冒昧闖入不屬於自己的世界那種錯覺。會是我太敏感了嗎?不著痕跡地悄悄捕捉她的神態,又並無異樣。 「你不用道歉的。」她詫異地揚眉,「我在為自己的失責而內疚。」 「我……」我搔搔頭發,乾笑道:「哦,好像是這麼回事。」 「有時間嗎?」藏碧兒彎唇一笑,「我想和你商量點事。」 「找我商量?」我一指自己的鼻尖,「你確定是我?」 真的假的?一天之內,三個我以為今生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大人物,全成了身邊的現實人物?「對啊,你叫林日臻不是嗎?」藏碧兒伸手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溫溫的,軟軟的,如絲綢般柔膩。「可是我……」還要去洗衣房。 「佔用一小會兒,我真的有事拜託你。」藏碧兒鬆開我,雙手合十,作了個揖。 「哦。」我是標準的欺硬怕軟派,別人一旦好言細語,就只能舉白旗。 以前,小學的好友約我在離家很遠的動物園玩,爸媽忙著照顧生病的老妹,根本沒時間顧我,小孩子乘 出租車不安全,只好徒步走到動物園。可巧,第二天下大雪,我走了半個小時,又在雪地裡足足等了一個小時,那位好友都沒來。回家後,我陪打點滴的月月也在病床上折騰了兩個星期,好友沒來看我,病好了又是我主動去找她玩。我原本打定主意質問她那天為什麼沒來赴約,誰料在她拿給我幾個火龍果吃後,竟忘得乾乾淨淨,直到畢業兩人不在同一學校還藕斷絲連,我三五不時跑到她的學校找她,可是不知怎麼,碰到她的次數極少。沙瑞星罵我是頭重腳輕根底淺的牆頭草,告訴我人家這是故意回避,我說什麼都不信。後來,我在一次課間聊天中偶然得知,好友那天之所以沒去動物園,是因為父母給她報了個美術班,週末兩天都要上課,期望她將來做一個有遠大目標的人,而我和她的動物園之約無非出自小孩子貪玩,無足輕重。至於上初中至高中她和我見面的機會少,都怪我太粘人,和誰要好總是一廂情願拉著對方不肯鬆手,好友要學習還要畫畫,被耽誤了時間很煩,才疏遠我。 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有骨氣,一個比一個有夢想,我呢……學美術沒耐心,學樂器吃不得苦,跳舞不能持之以恆,學習提不上勁兒。高三那年,同學們摩拳擦掌地準備在考場上好好發揮,只有我縮在角落裡打呵欠。高考結束,便是填報志願,沙瑞星在填表前那天突然跑來我家問我,將來有什麼打算?我以為他又要炫耀自己將會報什麼航空航天大學之類的,誰料他告訴我他也選了東大。當然,人家最終是一本,高出錄取 分數線七十多分,我則是徘徊在二本邊緣,交了錢,勉強夠上提檔線。 靠,這傢伙不是故意奚落我嗎? 最初我是死活不去念東大的,沙瑞星那混蛋還敢嬉皮笑臉問:「你不上大學,指望家裡養你一輩子嗎?」 我抓狂,立即頂回去:「那又怎麼樣?大不了我嫁人!」 話沒說完,就被身後的老爸一雞毛撣掃上屁股,他那副表情和沙瑞星同仇敵愾,仿佛我是一個讓林家恨不得掃地出門的敗家子。如此胳膊肘向外拐的家,如此偏心的老爸讓我氣得大哭大叫,還發生了一幕高考後離家出走的鬧劇。我身無分文,在外面被太陽暴曬一頓,頓時暈頭轉向,最後丟臉地被老妹找到,又是眼淚又是微笑地把我勸了回去。 不過,一看到那個罪魁禍首還在我家悠然地玩遊戲,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口不擇言地起誓:「我沒你本事大,也沒到吃家裡一輩子的地步,好,我去念東大,還會找個比你強一千倍一萬倍的男友,他肯買SWARROVSKI的水晶墜子給我做聘禮,我一畢業就嫁他!」 沙伯伯見我真的惱了,硬要兒子道歉,可恨我爸媽倒是大方,一句「不要理他們小孩子間的鬥嘴」就放了沙瑞星一命,我欲哭無淚,這兩個人到底是誰的父母啊?憶起陳年舊事,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來。 到舍區旁邊的一家小賣部落座,我拿著飯卡刷了兩次,端來兩杯奶茶放到桌子上,木瓜味的給她,草莓味的自己留下。 藏碧兒有一雙修剪得很細緻的十指,摩挲著塑料杯,她驚喜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木瓜奶茶?」 「瞎猜的。」我聳聳肩,咬了咬吸管,「什麼木瓜啊、橙子啊最保養,我想你們南方姑娘秀氣,應該喜歡的。」 藏碧兒眨眨眼,「林日臻……啊,我叫你日臻行不行?」 「當然可以。」我笑哈哈地點頭,「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 「那你也叫我碧兒好了。」藏碧兒歪著頭瞧瞧我,「我喜歡坦率的人,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真的?」我興奮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覺得我很好,願意和我成為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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