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素問 > 陪我倒數兩三秒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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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想幫你,既然你說我不急,那我又何必瞎積極。」猴子不慍不火地說完,逕自丟下我,悠然遁去。 「喂!猴子!」無論如何怒目橫眉,人家背對著我又看到,有什麼用? 好一隻沒義氣的死猴子,關鍵時刻,竟然把我拋棄到天邊?女人心,海底針,明知自己和她是同類,仍然不禁發出串串唏噓:舍友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面對挪動不了的腳踏車,我一個勁兒戳手。突然,腦海裡靈光一閃,有了個不知可行與否的主意——記得宿舍區外兩百米的拐角處,有一個小小的修車鋪,如果把水房的腳踏車弄到那兒,砍掉這把礙事的鎖不就萬事大吉? 於是乎,行動展開了…… 約莫十分鐘後,我開始做深刻的檢討:一個女生,走一千米也許不成問題,但如果她是搬著車走動,那就算一百米也寸步難行。這輛洗衣房提供的腳踏車是鳳凰牌的老車,質量不錯,換言之,我搬著一大堆金燦燦銀閃閃的銅鐵作直線運動!好在炎炎夏日過去了,不然,再被火辣辣的太陽普照一番,我不暈翹才怪。 我沒走幾步,便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深吸一口氣,趴在腳踏車的前把上喘息。誰能料到有這個慘狀?不如當初使喚兩條腿劃得來。哎,別讓我知道這個殺千刀的人是誰,否則要他好看! 趴著趴著,腳踏車的重心就不向我靠攏了,「嘩啦」一下朝外沿倒去。我根本來不及去拉,車子就在低呼著捂眼的同時與地面親密接觸。車的其中一個腳蹬朝上,與我的膝蓋面對面碰到一起。 「唉呦。」 一咬牙,我再次默默慶倖不是滾燙的盛夏,要不膝蓋豈不全掛花了?可是,衝撞的疼痛沒有被牛仔褲阻擋多少,相信褲子上兩條白痕下,鐵定是大片大片的青紫,回去後還得翻箱倒櫃找紅花油。哎,今天和腳踏車犯沖!撞了別人自己也跑不了。難怪校醫說肖輕嵐除了擦傷還有許多部位淤血,估計也是前輪的金屬瓦所碰撞的。 「男人婆,遭到報應了?」一個戲謔的男音憑空冒出。 我看都不看來人,使勁一撐大腿,站好身子也拉起腳踏車,順道拍拍膝上的灰塵,繼續一手握車把,一手拎後車輪向前進發。 「喂,要不要我幫你。」那個聲音緊隨在後,寸步不離。 我氣呼呼地一個勁兒往前走,對噪音置之不理。 「襥什麼?我是來幫你耶!」 「你是來看好戲!」我憤怒地轉過頭,惡狠狠地逼視身後的男生,「看我怎麼狼狽,看我怎麼悲慘!」 「這話從哪兒說?」沙瑞星費解地抓抓頭,弄亂了一頭黑髮。 「從我下午得罪你、從我出了食堂被人整,從你正好出現說起!」我一眯眼,就差放射出兩道凶光,「天下哪有而這麼巧的事,恰好都有你在場?」 「你耍的是哪門子脾氣?」沙瑞星也火了,一點我的眉心,「不知好歹的男人婆,難得我不計前嫌來幫你,你還給我臉色看?既然曉得下午的事是你對不住我,那我怎麼沒有看到你有半點愧疚的表現?」 「我是愧疚,可愧疚不代表要尋死覓活吧?」提到虧心事,我的氣焰急劇銳減。 「誰讓你尋死覓活了?」沙瑞星一把搶走我手中的車把,「搞清楚,分明是你自己跑到面試會場的外面大呼小叫。」 「大呼小叫的是你們家親愛的紀檢部長!」我吐了吐舌,扮個鬼臉,「她一開口就槍林彈雨似的,我總不能坐以待斃,任人欺負吧。」 這個天下,有太多人做賊的喊抓賊,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是嗎?」沙瑞星奸詐地冷笑,「我怎麼看都是男人婆咄咄逼人,把小可憐的紀檢部長逼到毫無還口的餘地。」 「難道要我為自衛能力強而道歉?」翻了給白眼,我去奪車。 他不給車,快速一個閃身,把車扛到了肩頭。 我撲了個空,險些來個狗吃屎的英姿,惱羞成怒地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沒說讓你道歉,只是覺得有些人做事不經大腦。」他一邊扛著腳踏車,一邊悠閒自得地理了理散亂的發。 「我哪裡做事不經大腦?」說完,我恨不得立刻咬掉舌頭。自己挖坑自己跳,誰見過這麼急著對號入座的人! 沙瑞星笑得更誇張了,嘴巴裡的每一顆牙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可惡,我發現嘴巴越是惡毒的人反而越擁有一副好牙齒,那個叫白啊,簡直白得透亮——反觀我,私下沒少對著鏡子默哀,小時候吃糖吃得多,一邊一顆蛀牙,不是發炎就是上火導致牙齦出血,所謂「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不能不讓人羡慕他這個牙齒健康的傢伙。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斤斤計較。」他張揚著肆意的笑痕,「不過醜話說前面,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是我做的事我不承認,這個破車被上鎖和我沒關係。」 「什麼破車?」我抗議地一指他肩頭的車牌,「中國的老字號啊,沒眼光。」 「老字號被鎖住你一樣沒轍。」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不是心胸寬廣的我,看你今天晚上怎麼辦?」 「大不了我把它拆了,然後讓修車的一個一個拼回去。」對他的挑釁,我向來有多少接多少,絕不含糊。 「你有錢,我好崇拜你。」沙瑞星滿目輕蔑地撇撇嘴,「不如把你的錢都給我,我替你施捨給街上的乞丐。」 「做夢!」我四下尋覓,希望找到一根荊棘密佈的藤條,洩憤地抽他一頓。 「你就是虛榮。」 虛榮? 為什麼猴子給我的評價,再一次從沙瑞星的口中聽到?我真的是個虛榮的人嗎?究竟什麼地方虛榮了?不懂!大概很久很久以後,當我一顆牙都沒有的時候,才能明白他們所指的是什麼吧!晃晃腦袋,我拒絕再折磨自己。而且,據沙瑞星說,腳踏車被鎖不是他搞的鬼,那會是誰?我該不該信他?世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他出現的時機實在詭異。 「看你那樣子就是不信我。」沙瑞星空出一手抓我的脖子,強迫與他四目相對,「仔細看好,我哪兒長得像偷偷摸摸的那種人?」 「壞人通常不把『我是壞蛋』四個字寫臉上。」哎,練 跆拳道的人果然與眾不同,消耗體力的活對他來說,小意思,不好好利用一下未免太浪費資源。 「愛信不信,懷疑我是你畢生最大的損失。」他自大地誇下海口。 我望著他,半晌,徐徐歎息。 「你那是什麼臭態度?」他不滿地大嚷,惹得四周路過的學生頻頻回頭,竊竊私語。 「好好,我信我信,你不要大聲喧嘩。」我尷尬地伸手去捂大蠻牛的嘴。 「敷衍我?」他一挑眉,「啪」地拍掉了我的手,「少來這套。」 「你怎麼這麼麻煩?」我不耐地吼,「不幫忙拉倒,我又沒涎臉求你,大不了我自己慢慢拖到修車鋪。」 「等你拖到鋪子,人家早打烊了。」他健步如飛,一點不像肩頭扛著重物的樣子。 「喂……」我咽了口口水,「你一定要這麼大張旗鼓啊?」 「囉嗦!」前面的男生張揚地擺一擺手,我相信,他手裡若有紙條一定會貼在自己背後幾個字:別理我,煩著呢! 哎,我們之間,怎一個「仇」字了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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