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素問 > 陪我倒數兩三秒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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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不雙至,禍不單行,人一倒黴,會接二連三地遭遇不幸。 我正狼狽地彎著腰擦門,一雙黑亮的皮鞋映入眼簾。這雙皮鞋有一點眼熟,順著鞋子繼續往上看,是條板正的藏青色西裝褲,褲線筆直修長;接著,內穿白襯衫,脖頸上結花紋領帶,就是……西裝外套慘了點,都因此人體格蔚為健壯,所以撐得滿滿的,一副快要裂開的樣子。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一陣爆笑,前仰後合。不是顧及已經走到樓道拐角的管理阿姨,大概會笑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有什麼可笑的?」來人怒髮衝冠,一把甩掉了套在外面的衣服。 「好,我不笑,可是……實在控制不住……」我壞心眼地探出那只碰過黑漬的手,在對方白淨的襯衫上拍了拍,「大蠻牛,還是跆拳道的防護服不會偷工減料吧。」 拜託,他老兄明明是一尊壯碩的門神,非要套上一層文質彬彬的秀才服,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 男生剛毅的臉一下紅到脖子上,猛地拉過我咬耳朵,「小聲點!男人婆你多少給點面子,行不行?我沙瑞星好歹是學校有頭有臉的人,樓上樓下那麼多師弟師妹,你讓我以後拿什麼來樹立威信?!」 「靠,你都說我是男人婆——」我一瞪眼,「我幹嗎要給你留面子!」 沙瑞星一點我的鼻尖,翻臉如翻書,「怪了,月月那麼乖,竟然有你這樣一個壞心眼的大姐,我看八成是張姨當年在婦產科抱錯了小孩。」 「拍《藍色生死戀》啊?」我閃過食指,不客氣地一踩他的皮鞋,「要不是你所謂的這個『男人婆』護著月月,她能安安生生長大?甭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了多少年的算盤,除非殺了我,否則,你別妄想去荼毒我單純的老妹一根毫毛!」 「這話你都說得出……」沙瑞星有口難言,暫且息事寧人,「算你狠,今天休戰,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和你計較,快,把東西給我。」 「什麼東西?」我一頭霧水。 沙瑞星一臉不可思議地瞅著我,「你還裝?我讓月月給我寫的自薦稿,她說上個星期發到你的電郵裡了,你好意思問我?今天是南航面試的日子,耽誤了我的人生大計,看你怎麼給我爸媽交代!」 他一番無心言語,嚇得我顏色更變。 自薦稿是月月寫的沒錯,但是,若讓別人聽到就麻煩了。這次換成我左右張望,呼,幸虧沒人經過,否則消息走漏出去,人家前來質問我:你一個廣播社的撰稿小編,為什麼校友的自薦稿要讓上高中的妹妹寫?那時候,我該如何回答? 我重重地咳嗽兩下,「那個稿子啊,月月不知道適合不適合大學面試的場合,當然要給我這做姐姐的先審閱一遍,要知道用人單位面試和交考場作文是兩回事,你說是不?」難怪暑氣未過,大熱的天他便穿起厚實的西裝,原來是要面試呀。唔,航空公司的待遇是出了名的好,南航又是實力強勁的大龍頭,能進去工作的人確實讓人羡慕。 「什麼亂七八糟的?」沙瑞星不耐煩地搔搔髮絲,「月月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她比你這個做姐姐的不知強多少,讓你審稿子,不如讓我上臺即興演講,拜託,你騙人也要先打底稿好不好?」 「少看不起人!」我騰地燒起無名大火。 他小子擺明瞭欠揍,仗著他老爸是我老爸越南自衛反擊戰的戰友,又是我老媽的青梅竹馬,一出生沒多久就來我家混吃騙喝。不僅如此,厚著臉皮搶我的老爸當乾爹,哄得某個膝下無子的男人龍顏大悅,餐桌上多喝了幾杯老白乾,立即忘乎所以,指著我和老妹大方地對他說:「兩個閨女,雖說長得挺像,性子差遠了,你喜歡哪個就娶回去做老婆吧!」 這是什麼年代?天理何在? 我和月月既不是菜市場的蘿蔔白菜,也不是便利店的商品,憑什麼白任人挑!沙瑞星占了便宜倒會賣乖,假惺惺拋出一句:「大丈夫功未成名未就,誓不成家!」害得老爸老媽雲裡霧裡亂感動一把! 吐血,我鄙夷這個兩面派!一會兒是張口閉口「男人婆」的大蠻牛,一會兒是「雄心壯志」的好少年,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我那叫一個寒,一個火,再加內傷啊…… 「真生氣了?」沙瑞星囂張地大手扣住我的腦袋,晃了晃,「我還以為粗線條的人不會生氣呢!」「神經,別把每個人的EQ都想的和你一個層次!」我沒好氣地回嘴,用力地抓下弄亂我一頭髮絲的罪魁禍首。 「喂,我早想說了。」他像是沒聽到我的諷刺,挑著濃眉,指了指我的發,「你好好的長髮,幹嗎學人家燙成海帶絲,近看像只卷毛狗,遠看和沒整理過的花壇一般,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我懷疑任斐然的課你有沒有聽,他出差回來,看到自己的學生頂著雞窩頭,一定暴跳如雷。」 「要你管,任斐然是你什麼人,這麼幫他著想?」 平時上大課碰到的盡是計算機系的同學,公關禮儀課是惟一與其他系的合班課,包括新聞與傳播學系、經管系在內的兩百人聚集在一個超大的階梯教室,壯觀度可想而知,好幾次沙瑞星故意坐我身後一排,閑著無聊,沒少拉我頭髮扯我帽子,氣得我破口大駡,被任斐然警告了不計其數次。 任斐然是海龜派的年輕教員,主要負責經管系的國際物流,同時擔任公關禮儀課及十三大社團的顧問,說起這個鼎鼎大名的怪人,身高足足一九零公分,不擅體育,一周七天西裝花色變化詭異。公關禮儀那種三系學生共上的大課,他竟然搬了張椅子放在講檯面,一屁股坐上去,居高臨下俯視大地,聲稱要把教室的每個角落掃視一清二楚。所以,任斐然的審美觀和認知觀,誰見了都搖頭。不過,可能是主講國際客票的緣故,在經管系這個熟稔的學生群裡,任斐然最欣賞沙瑞星,經常看到他拉著大蠻牛不分地點場合地薰陶教育,逢人便誇其為自家的得意門生。 「開什麼玩笑?」沙瑞星幽黑的眸子閃了閃,輕嗤道:「我都嫌來不及,怎麼會去幫他?你才是我親愛的老鄉,我當然幫你啦。」 我翻個白眼唾棄他,「親你個大頭鬼!假惺惺。」 「瞧著,不需多久你會見識我這個白手起家的男人如何建功立業!」他儼然一副志在必得的狂態,「倒是你,凶巴巴、笨兮兮,將來沒人要,別哭鼻子求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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