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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的手一一撫過園桌面上放著的三根銀針,冰涼的觸感帶給他一種撕心裂肺的刺痛。

  銀針明明在眼前,怎麼就跟紮在他的心裡一樣呢?

  三寸銀針,寸寸心,根根椎心泣血。

  有人跟蹤。

  苗奉月緩下腳步,不著痕跡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自到君山島以來,她頭一次感受到強烈的壓抑。

  光天化日下,是誰在監視她?為什麼要監視她?她只是一個小小落難女的身份進入這裡,一向深居簡出,不曾和中原武林的諸位掌門碰面,儘量收斂鋒芒,為何還是引起他人的注意了?

  悄悄地,她袖筒中的花粉末已經準備到位。

  「走得這麼慢,在等我不成?」話落,人影閃現,風燭慵懶地揚揚唇,長腿蹬在對面的大樹上,身軀斜歪著,說不出的愜意。

  「風爺。」苗奉月急忙萬福,眨眨眼,「您是來找小姐的吧!她今日還沒起呢!要不,我到內院叫醒她?」

  「不必。」玄齡昨夜肯定休息不好,莫說她,他亦徹夜難眠。好好睡一覺,或許現在對她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

  「哦,風爺無事,那奉月就先去為小姐準備洗面水。」說罷,她繞開他欲走。

  風燭側過臉,「急什麼?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收腿,他踱步至她的正前方,「奉月,我記得你說你來自南蠻邊境,對吧?」

  「是。」苗奉月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據說,西南一帶有不少奇花異草,對於它們的氣味,你應該十分熟悉吧?」

  「那裡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但不算多。」她閃爍其辭。

  「是嗎?那這種植物——」他從懷裡取出一包粉末,「你知不知道是什麼?」

  苗奉月一抬首,眼底掠過異樣的光芒,趕忙搖頭,「不知道,這看上去好像麵粉,碎得實難分辨。」

  「麵粉?你覺得它像麵粉?」風燭似笑非笑地抿唇,伸手把粉末湊到她的鼻端,「好好聞聞看!」

  苗奉月反射性地往後一躍——

  「奉月姑娘,你躲什麼?」風燭哈哈一笑,面色逐露森寒,「輕功不錯嘛。」

  「風爺,您說……說的哪裡話?」苗奉月賠笑,乾澀異常。

  他不語,大手一扣腰部,長劍閃電般亮出,直指她的眉心,「你真能偽裝,差點騙過我。」若被一個小小的魔教妖女蒙混住,他的臉也差不多丟盡了。

  苗奉月盯著額前幽寒的劍尖,面不改色。

  風燭看穿了她的身份,卻和那時君玄齡一樣沒當眾揭穿,既然有所忌諱,諒他不敢輕舉妄動——

  「不愧為六扇門的捕頭,洞燭先機啊。說說看,你是何時發現了我的身份?」

  「少林寺的藏經閣。」明說了,他懶得再打啞謎,「通往藏經閣的路共有兩條,一條是我和不啻大師、玄齡來時所經的路,另外一條則是眾齋房所通往那裡的路。你借著給玄齡拿外衣的機會,提前跑到藏經閣盜經書,等我們聚集在藏經閣時再姍姍來遲!不過,你是直接從齋房來的——試問,小和尚跑到禪房報信時,你不在場;而警鐘響起前,你已拿著衣裳遞給玄齡,那麼,你憑什麼論定我們一群人聚集在藏經閣前,而不是禪房?我記得我說過,玄齡的輿玨丟了,必須麻煩不啻大師,除非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否則,絕不可能從齋房的方向走來,而應是順著我們的路線一步步地跟來!」

  「好好好!」苗奉月心服口服,拍拍手,「果真名不虛傳。只不過嘛——」面色一沉,「你當時知道和現在知道沒什麼區別,僅僅是早晚的問題,你——沒膽量揭穿!」

  「呲——」

  劍光劃破她的眉心,一絲血順著眼角淌落,傷口薄如蠶絲,不細看,幾乎看不出來,「你最好聽我的,不要動她一根毫毛,否則我保證你會被碎屍萬段。」風燭如同鬼魅附身,陰寒地警告。

  沒錯,他最大的弱點是玄齡!

  若不是顧慮他人控制下的玄齡會遭險,相信苗奉月的人頭已然落地多時。玄齡的變化,看來就是身邊環境使然。

  該死的!

  他這個笨蛋一味地讓著她,順著她反而害了她!昨夜,他們彼此那麼親密的時候,她也不曾對他吐露一點一滴心事,究竟,女人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

  苗奉月的手輕輕捏開劍尖,笑道:「可惜你被蒙在鼓裡,僅窺一隅。你的寶貝玄齡沒你想像中的脆弱,她可是厲害著呢。」

  「你少在我面前玩花樣。」

  「花樣我玩不過兩位。」她的身子慢慢靠過來,拉過他壯碩的胳膊,下巴枕在上面,「不過……你若願意加入苗疆,我倒願意做你的擔保人。保證,日後有你大展宏圖的機會。」

  「憑你,也想駕馭我?」風燭沉沉訕笑,拇指與食指一勾她白皙的下頜,吐道:「不自量力的東西。」

  苗奉月花容陡變,咬牙道:「我為你好,你卻不識抬舉!那君玄齡把你當猴子耍,你依舊癡心?呵——」為何每個人都對君玄齡青睞有加?好像在她的光環下,別人是生是死,是榮是辱都失去了意義!

  「我怎樣與你無關。」他黝黑的眼眸咻地轉為陰惻。

  苗奉月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顫聲道:「好,好得很,咱們就走著瞧!看看是誰笑到最後!」甩開手,拂袖而去。

  這次,風燭沒有阻攔她,只靜靜地看著她離開。

  他的手指掠過的樹,脫落一大塊的樹皮,指印入木三分——

  玄齡的確尚未起身。

  宿醉,她幾乎耗盡體力,根本沒有合眼休息,滿腦子的思緒理不出頭,憔悴難當。

  快天亮的時候,好不容易昏昏入眠。

  熏香嫋嫋,芙蓉幔帳隨著一陣微風緩緩揚起,兩道黃色身影渺若孤煙,輕飄飄立在榻前。

  「聖姑。」

  「聖姑。」

  恭恭敬敬的呼喚,不含一絲怠慢。

  淺眠的玄齡幽幽轉醒,目光聚集,她稍稍有所吃驚——面前多了兩個生得一模一樣的黃衣女子,從穿著打扮來看,全都以鈴鐺環佩裝飾衣裙,頭戴包巾,額上小巧的月牙墜子閃耀著亮燦燦的光芒。

  「你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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