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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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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裕誠也怔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矢控可能造成的後果,趕緊出聲彌補。 “小瑋,爸爸不是故意的……”苗裕誠放軟了語氣。“實在是因為事情非同小可,我一時心急,才會發脾氣。” 雪白的臉龐上逐漸浮現怵目驚心的紅色手印,佳瑋一動也不動。 “就算你不在乎財富地位,你也得替你弟弟著想啊……”見她身子猛地一震,苗裕誠知道自己找到要害了。“佳強才九歲,要是苗氏在這關頭垮了,你要他以後怎麼辦?我這麼做牛做馬地工作,還不是為了鞏固他的將來!苗氏若沒了,你或許可以吃苦過貧窮日子,但是佳強呢?你難道希望他也一無所有?” 佳瑋神色木然地望著父親,心中卻明白她別無選擇。 當晚,佳瑋回到自己的房間,眼淚終於決堤而出。 她發現,一個人的命運,其實並不操控在自己手中。 如果她只是隻身一人,如果她無牽無掛,她可以放膽追求自己的愛情,但是她不能。即使財富於她無多大意義,她卻無法不顧及生養自己的父親,無法不理會家中年幼的弟弟。 有了這個領悟,卻使她感到更加憤懟、更加無助…… 她該怎麼辦?為什麼她不能守護住家人並成全自己的愛情?為什麼沒人能告訴她,愛情可以扭轉一切?真愛不是所向無敵的嗎? 緊緊握住脖子上的項鍊墜子,想著辛壑,想著兩人共度的時光,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依舊得不到一個答案。 於是那一夜,她被迫長大。 翌日,佳瑋沒去學校。 “她請了三天假,要陪她爸爸。”一個跟佳瑋較熟的日本女孩對辛壑說。 三天過去,佳瑋仍是沒出現,這次她同學搖搖頭,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第四晚,辛壑忍不住撥了電話,那端卻是答錄機。他沒留言,怕或許佳瑋的父親發現,會給她造成困擾。 第五個晚上,他又打了電話,在第三通時,終於有人接聽,是佳瑋。 “終於找到你了。”辛壑松了一大口氣。“好幾天不見,我都開始擔心了。” “我沒事。”她回答得太迅速,辛壑反而靜默了半晌,心底有些不踏實。 “佳瑋,我想你。” 他以為會立刻聽見一句“我也想你”,但只得到一陣沉默,和極其細微的呼吸聲。他看不到她,無從猜測她此時的表情。 “真好笑,曼哈頓也不大,我的學院又離你住的地方那麼近,竟然連見個面都那麼難。”他的語調輕鬆自若,緊接著又問:“你什麼時候會回學校上課?”他想見她,日也想,夜也想。 “我……我不知道……”她躊躇。“我爸爸還在這裡……最近比較忙。” 辛壑無言,看來佳瑋還沒把他們的交往關係告訴她爸爸。 他不知該作何想法,只覺得心中的不安,正無止境地四處擴散。 “佳瑋,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 電話彼端久久沒有回應,辛壑覺得心正一寸一寸地往下沉,然後他聽見她說:“抱歉,我不能再多說了,我爸在叫我,我們馬上要出門吃飯。” 辛壑沒來得及開口,電話就斷了。 他出神地看著公共電話的聽筒。是他多心嗎?還是佳瑋真的在躲他? 一陣莫名的恐慌席捲而來,這輩子第一次,他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佳瑋坐在加長型的黑色凱迪拉克中,靜靜地看著窗外,兩眼卻像失了焦似的,對緩緩住後移的夜晚街景視而不見。 林家小開坐在她對面,一上車後就不停地講手機,說的淨是一些生意上的事,不過佳瑋倒是慶倖自己不必跟他聊天,否則還得假裝聽得懂金融方面的話題。 他們剛剛一起用晚餐,餐廳名字她沒注意,吃了什麼她也忘了,只記得地點在林肯中心附近,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刀叉和大小不一的高腳杯。 她實在看不出對座男子哪裡喜歡她,不過也許商業聯姻就是這麼回事,反正她不在乎,既然不能嫁給心愛的人,那麼結婚對象是張三或李四都沒有差別。 占滿思緒的是出門前接到的那通電話。電話中,辛壑說他愛她,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說,她以為眼淚早就流幹,卻還是掉下來了,只能找藉口掛上電話,免得自己不顧一切地飛奔到他身邊。 她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她沒勇氣向他提出分手,沒勇氣告訴他她將回臺灣訂婚,所以只好躲,只好拖延著面對他的時刻。 車子停了下來,司機把佳瑋那側的車門拉開,原來她已經到家了。林家小開仍在講電話,佳瑋只能向他頷首道謝,勉強露出一個微笑,然後下了車。 入冬了,夜風有些刺骨,佳瑋攏了攏衣領,心不在焉地越過了馬路。 “晚餐吃得還愉快嗎?” 佳瑋全身僵硬,木頭人似的定在公寓建築的大門前,過了好幾秒才敢看向低沉嗓音的來源。 同時,體內有個聲音冷冷地提醒她:分手的時刻到了,不能再躲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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