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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巴倫西亞,西班牙的第三大城。

  一提到這座瀕臨地中海的城市,人人首先想到的是香甜多汁的柳橙和起源於此地的西班牙平鍋燴飯Paella,然而巴倫西亞也是個結合過去與現代的美麗都市,除了悠久的歷史可追溯到西元前一百三十八年,近年來的巴倫西亞更因一座由當地建築師Santiago Calatrava所設計,前衛、大膽的藝術科學城而馳名國際。

  在這個夏末的午後,來自各國的遊客正在壯觀的科學城內忙著拍照,而都市另一端的舊城區內,一如慣例,大多數商家暫時關上店門,或是回家吃飯並小睡一下,或是與同事、朋友在露天座位上放鬆地享用餐點和咖啡,在一片生氣盎然中,又散發著屬於南歐特有的慵懶氣息。

  然而,並不是人人都有福氣享受這番悠閒的景致。

  城郊一所私人醫院的單人病房中,一名男子正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層層繃帶,臉上有著青黑的瘀腫,一手包著紗布,一手打著點滴,左腿還打著厚厚的石膏懸吊在半空中。

  男子靜靜地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略顯憔悴的臉上瞧不出在想些什麼。

  敲門聲響起,他轉過頭,應聲讓訪客進門。

  來人是個短小精幹、唇上蓄著小鬍子的壯年西班牙男人,一頭黑色短髮鬈得足以跟非洲人媲美。

  “項,你……感覺怎麼樣?”鬈髮男人放下一袋水果,麥色的臉上寫滿了小心翼翼,像是怕說錯話。

  “很好啊。”項朝陽咧嘴一笑,道:“小命還在,身上也沒少掉哪個部位。”

  “嗯。”鬈髮男人僵硬地點個頭,神情仍是不大自然。“警方已經抓到那個肇事的司機,結果發現他是因為喝多了,也沒看見前面的紅燈──”

  “抓到就好了。”項朝陽揮手打斷他。“免得那傢伙又危害到別人。”

  見他不想再提車禍的事,鬈髮男人謹慎地改口道:“我打電話跟馬德裡的一個骨科權威聊過你的情況,他說如果骨頭癒合的情形良好,加上一段時間的複健,你還是可以像常人一樣運動……”他頓了下,接著道:“就算你要繼續踢球也不是不可能。”

  “山謬,最後一句話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項朝陽看著自己的經紀人,笑出聲。他早和醫生詳談過,很清楚在脛骨嚴重骨折加上膝蓋軟骨裂傷的情況下,他的職業球員生涯是非得提前結束不可,他的復原能力再好,也不可能恢復到原先的踢球水準。

  山謬的老臉微紅。安慰人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說起來項朝陽的運氣也真背,三天前的一個晚上,他剛走出一家餐廳不久,就在街角處被一輛超速又闖紅燈的轎車撞了,肇事者逃之夭夭,幸好目擊的路人立刻報警叫救護車,及時把他送到醫院急救,命是撿回來了,但一條腿卻受到重創。

  他才二十八歲,是西班牙甲組巴倫西亞隊裡唯一的一名亞洲球員,也是隊上的先發中場,可是因為這場倒楣的意外,大好的前途因此斷送,實在讓人不得不扼腕。

  “老天,山謬,你一定要擺出那種表情嗎?本來就已經不帥了,現在又這樣愁眉苦臉,當心嚇壞路上的小孩。”項朝陽自床畔拿起麥克筆,遞出。“要不要在我腿上簽個名?”

  山謬一愣,這時才瞧見白色石膏上那些五顏六色的簽名。“隊上那些人來過了?”

  項朝陽點頭,一臉得意。“怎樣?酷吧?要是拿到網路上拍賣一定可以撈到一筆不小的數目。”筆在石膏上點了點,他咧嘴道:“雖然沒有球迷認得你的大名,不過看在我們的交情分上,我留了地方給你簽名留念。”

  山謬瞪著他,忽地惱火了起來。

  “人都傷成這樣了,你他媽的怎麼還笑得出來?!”這傢伙的神經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在窮難過?虧他還戰戰兢兢的,怕傷到他的感覺,難道他不知道那雙腿就是足球員最寶貴的資產?

  一抹黯然飛快掠過黑眸,但項朝陽旋即恢復神色,微微地牽動嘴角。

  “不笑,難道你要我哭嗎?”他沉靜地看著經紀人兼好友,輕緩道:“山謬,我還活著。”

  山謬怔住,一時無法言語。是啊……他還活著。

  說到底,生命最重要,不是嗎?

  山謬張口欲言,卻被門上的兩次輕敲阻止,這時有人推門進來。

  “嗨,瑪莎。”項朝陽對護士打招呼。“幾個鐘頭不見,你好像比我記憶中的又漂亮了一些。”

  護士只是冷哼了一聲,面無表情道:“這裡是醫院,你們太吵了。”雖然她說的是“你們”,森寒的目光卻直直向山謬射去,顯然聽見了他之前的大嗓門。

  山謬登時感到背脊涼颼颼的。這個梳著包包頭、神情平板、目光冷冰冰的護士,讓他想起小時候教會學校裡那個最嚴厲、外號老巫婆的修女。

  項朝陽忍不住竊笑,在護士替他換點滴時又變得深情款款。“瑪莎親愛的,嫁給我吧,自從認識你之後,我才發現自己以前的世界多麼缺乏陽光,請別再次狠心地拒絕我,否則我一定會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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