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水色 > 一個人半顆心 | 上頁 下頁 |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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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她伸手相握,觸碰的一刹那,纖細的手被他的手整個包裹著,竟覺寬大而溫暖,丁萌微微一愣,抬頭觀察他。 細長的眼睛眯縫著,嘴角微微上翹,眼神深邃,沉靜安穩,明朗與深沉混合交織,令原本平凡的面孔,流露一股自然如專屬他的獨特氣度,尤其是他臉上既沉著又明朗的氣息,這令她無法猜測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卻又莫名地放心,覺得他是一個可靠的人。 這好像是一個新發現,突然引起她的注意,並為之思考——是否每一個男人,與生俱來就具備吸引女人的能力?不是外在就是內在?那麼她一向注重的是外在的吸引,還是內在的涵養?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想,卻明白這一刻的思緒因程昊而來,在心頭留下掠影,如同那晚印下應展的音容氣度一樣,所不同的,只是深與淺的問題。 「知道我為什麼會聘請你?」他笑望著她。 丁萌略一回神,抽回被他握著的手,訕笑說:「道理總是有的,大概我們很有主僕緣分。」 程昊微笑不語。 「我好歹算是你半個同鄉,不至於來歷不明……」話未說完,她莫名心虛——會來面試,是因為想再見應展,與程昊無關。 程昊笑了笑,重新拿起牛皮信封,拉出裡面的資料仔細看著,似無意繼續剛才的話題。 良久,他還是垂眼看著資料不說話。 丁萌漸漸覺得不自在,「有問題嗎?」 他睨她一眼,「你23歲?」 「是啊,不會懷疑我虛報年齡吧?」 「不像。」 「哦,朝前減還是朝後加?」 程昊再次被她逗笑。 丁萌放鬆下來了,眼睛一眨一眨的更顯俏皮,「你說老實話吧,我挨得住的。丁秋就老說我這種外形長得最沒個性,穿少女裝就像少女,穿婦女裝像婦女,倒沒試過穿婆婆裝,不過若穿起來,再彎著腰身,大概也會很像。」 程昊大笑,初遇時滋生的細碎情愫得到滋養,急速膨脹,非但不會措手不及,更是樂在其中…… 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敲門聲,不等程昊回應便「哢嚓」一下被推開,一個頗為熟悉的渾厚男音傳來:「離門三丈都聽到笑聲,什麼事這麼開心?」 丁萌一愣,扭頭張望,來者竟是應展!胸口霎時劇跳,愣是張著嘴巴目不轉睛地看過去。 程昊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眼角眉梢是一貫的泰然自若望著應展,「容光煥發的樣子,看來這趟上海之行收穫頗豐。」 「不過不失。」應展一屁股坐在他前面,視線溜向正傻傻盯著自己的丁萌,「這位是?」 一顆芳心霎時涼卻——原來應展早已忘記了她。 「我新聘的助理丁萌,這位是應總。」程昊望去,見得一張小臉表情僵硬,憐惜霎時自心頭悄然湧動。 任何人都有權利一見鍾情,比如她對應展,他對她……他對她?程昊為這個發現而微微怔忡……這女子,仿佛有一種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能力——能夠輕易把他逗樂,即使只是一句無心的閒話。 或許,早在見到她兜著滿袋子小芒果呼喚黃毛的時候,已被她可愛的模樣、爽直的言行吸引,於是跟著她走了一段又一段的小路,爬過一個又一個的山坡…… 如果這不是一見鍾情,又是什麼? 「歡迎。」應展朝她隨意一點頭,掏出香煙點燃,挨枕在沙發上吞雲吐霧,視線沒再看過去,即使她垂眼扶膝,淑女般僵坐著。 半晌,他大力一拍膝蓋站起來,「我走了!有點事。」然後叼著香煙朝大門走去,沒幾步又回頭說,「美國歐亞公司的羅素把傳真發到我那邊去了,一會叫秘書拿來給你處理一下。」 「什麼事?」 「提醒你下週二船期變更,盛泰行的冷凍食物將會早到十個小時,天氣熱,要及早安排運輸。」他返身上前把煙按在煙灰缸左右一扭,黑著臉罵道,「羅素最擅長逞能,這陣正和分公司一位同事搶風頭耍手段,誰把對方壓下去誰就當其上司!他拼了命地工作,把一干下屬耍得七魂不見了三魂,現在連我們也被他耍得團團轉,兩個月就變換了八次貨期!該死的真不是東西!」 「小事一樁,不傷皮肉,依他就是。」 「這王八可別惹上我的火,否則不給他一頓好看我就不姓應!」應展罵咧咧地摔門而去,目中無人的脾氣盡露無遺。 丁萌眼巴巴看著,眼神流露著毫不自知的迷戀,及至聽到摔門聲,身子微微一震,才慢慢恢復過來。 程昊臉色淡淡的,返回辦公桌按下對話鍵,叫劉秘書領丁萌熟習工作環境並安排工作地方。 她覺得開心,外出跟隨劉秘書各處看去。 看著因期待而顯得輕快的倩影快速隱於門後,空間裡,專屬於她的純真氣味也淡淡彌散。程昊輕歎一口氣,緩緩靠向椅子—— 兩人相識多年,應展是那類從小錦衣玉食,目空一切,會把吃過一口的蘋果砸向街邊撿破爛的小孩、舉著貴價的雪糕讓他們看著它慢慢融掉;在女同學面前把嶄新的真皮外套扔進垃圾桶、在乖巧木訥的男生面前挑逗他們暗戀女生的男孩子…… 程昊不喜歡這種人,卻不會反饋在臉上,甚至能夠微笑看著他手中的雪糕融掉、高傲地把真皮外套扔進垃圾桶、任性調戲其他男生心儀的女生。 不知從何時開始,應展發現有這麼一個漫不經心的同伴,他很生氣,覺得這是無聲嘲弄他的幼稚和淺薄,命令同學疏遠和冷落他。程昊視而不見,掛在臉上的始終是一貫的神色。 應展由惱怒漸漸好奇,企圖改變一些什麼,比如初期想得到他的臣服,後期覺得他與眾不同,開始有意無意想瞭解他。程昊依然故我,心底其實佩服他表裡如一的性情。加之應展主動,兩人開始相交,至此十數年,感情逐漸深厚。 可惜這位富家少爺在錦衣玉食中長大,當年目空一切自以為是的惡習不可能完全根除,更轉移到男女關係之上——非精緻如水的女子,難以安撫那顆放不下半點雜質的心。 丁萌上班已有兩月餘,卻因應展經常出差到上海分公司,只見過幾次,她覺得失望。 倒是程昊,上班見,下班也要見——不是加班就是送文件給不知身處何方的他,然後無法推辭地坐上他的車,再一起吃飯,安全無恙地回到租居。 有時會疑惑——謹小慎微的程昊怎麼老是漏拿了文件,更奇怪的是就算同事接到此類電話,也特意交代由她送去,害得一干同事交頭接耳,捂著半邊嘴巴陰笑。 丁萌覺得生氣,同時疑惑程昊是否喜歡自己。每當這樣想的時候,體溫逐漸升高,思緒變得飄忽,他的笑臉若隱若現,朦朧掩蓋自以為魂牽夢縈的應展的面孔。然後一整天心神不定,卻有一點點說不出來的愉悅。 某些時候,她覺得程昊比應展更能影響自己。不過那人挺慢熱,她也不擅主動,加之午夜夢回,仍是渴望激情跌宕的美麗愛情,內中的男主角除了體貼溫柔,最好長得英俊瀟灑,如同應展一樣…… 隔天上午,丁萌伏在辦公桌上慢吞吞地按著計算機。 背後傳來程昊的聲音:「那文件不急的,別弄了,回家拿點東西。」 「回家?」她扭頭看著他,「回誰的家?」 「我的家。」他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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