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一個人半顆心 | 上頁 下頁


  果然不同路,我要向右邊拐呢!丁萌微微一歎,朝的士司機說聲抱歉請他離開,視線繼續飄向逐漸遠去的應展。他在人潮中穿來插去,行人不時阻擋遮蓋,卻總能露出他擺動著的手、飄揚的衣角、一對鋥亮的皮鞋。

  綠燈亮時,行人朝對面馬路湧去。他站在路邊,仔細看著呼嘯而過的車子。

  半晌,一輛寶馬車停在他身前。應展笑了,快步上前拉開車門,挽出一個女子。纖細的身子隨即輕偎向應展,手自然而然套進他臂彎。

  他笑了,俯頭親一親她的臉頰。女孩微笑,湊過去說了句什麼。他再笑,互摟著相偕步向不遠處一間吃一頓相當於平民一個月薪水的高級法國餐廳。

  丁萌呆呆看著,直至兩人遠去,才百無聊賴地拖著腳步慢慢朝地鐵站走去……

  頭還在痛,心神恍惚著,卻仍然清晰感覺何為心動、期待、落寞。

  她知道自己不會忘記那一張英俊的面孔,不會忘記穿透黑夜突然而至的心動。然後想像那個女孩只是他妹妹——

  只是,哥哥會親吻妹妹嗎?會吧,她想,如果今天是妹妹生日的話。

  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淺薄地痛恨自己不夠斯文不夠美女,無法與他懷中的女孩相比。就算那真是他的妹妹,也希望自己能夠比她美。

  報讀夜校的課程泡湯了,工作未有著落。家教的兼職也泡湯了——原因是她往日太過負責任,孩子成績突飛猛進,孩子爸媽歡天喜地,在此起彼伏的感謝聲中辭退了她。

  丁萌的錢包日漸見扁。所幸身在租居,不用與父母晨昏相對——每晚在網上流連,次日睡至日上三竿,泡個杯面充饑,又繼續上網玩遊戲,再不就癱睡在床上連續24小時也不會有人異議。

  堂姐丁秋看不過眼,幾次踩上門來扯她到外面吃飯。丁萌倒是非常合作,比她更快奔出門口。

  飯畢,丁萌一口氣打包三五七個飯盒,連吃剩的半根青菜一匙肉汁也不放過,說要帶回租處明天肉汁拌白飯吃,氣得丁秋小臉發青,發誓以後再也不和她外出吃飯。

  丁萌對她咧嘴,一副就是如此,你能把我怎麼樣的嘴臉。

  這麼胡混了十來天,丁母終於察覺有問題,某天下午直殺到市區,把縮在被窩裡睡得昏天暗地,蓬頭垢面的丁萌給拉了出來,「正午十二點還在睡,給我起來起來!」

  某女放軟著身子,眼睛也沒睜一下。

  「精神點,跟我回家去!」丁母揚手拍一下女兒的小臉。

  「天啊,讓我多睡一會吧……求你拜你了……」她眯縫著眼睛用力一扯,向後一倒繼續大被蒙過頭。

  「明天是你二哥生日,若不回去看二哥以後還給你零用不!買東西時還幫你結賬不!」

  「嗯,啊,知道了……總之我會回去報到的……」丁萌翻個身,用後背對著母親。

  「吃晚飯時才冒頭?!沒心肝的,難為二哥當你是寶貝,去年就你一句話,相親相中了的女孩也不要。」

  「媽你放過我吧——」丁萌一下彈起來,雙手胡亂揉著頭髮,「要我說多少次才明白,那個女孩根本就有問題,相親前她步入酒樓時居然吆喝村尾的小珠跑得太快,濺起雨水弄髒她的裙子。拜託,那只是一小滴水印罷了,風乾後基本不留印跡,犯得著這麼橫蠻嗎?弄得小珠差點哭了。待進門後見了二哥,卻溫柔得像要擰出水來,其變臉絕技神奇得令我歎為觀止,這種女孩若當了我二嫂,咱家的安樂日子可就沒了!」

  丁母笑駡她:「你長著千里眼,能隔牆觀物?」

  「那時我剛好站在二樓窗前。這話說過一千次了,請相信我吧!阿門!」她呻吟一聲,扯被蒙頭。

  「行了,我們都知道。二哥明晚會帶新女友回家吃飯,這個是他自己追回來的,快起來回家給二哥打氣!」

  「真的假的?」她露出半邊小臉。

  「難道我騙你不成?」

  她眨眨眼睛,「既然我這麼重要,那當然要早點回去當判官!」然後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穿衣梳頭,丁母替她鋪床疊被,然後手挽著手,談笑著出門回家去了。

  二哥的新女友是個學美術的女孩子,名字叫劉芯蘭,長得苗條秀氣,很慧質蘭心似的,丁家人都很喜歡。

  丁萌以食指支著下頜,有意無意地盯著人家,經過一整晚的明瞅暗睨,認為此女無可挑剔,才朝二哥眨眨眼睛,做了個勝利手勢,以示審判完成,成績合格,然後朝眾人道聲「抱歉」,出門找丁秋明天約著一塊爬山去。

  第二天一大早,丁秋來電說肚子疼不能赴約。

  丁萌看看壁鐘,8點10分,便紮個馬尾辮,穿上短衫短褲,搭條毛巾背上小包獨自步出家門。

  還沒走到村後的山腳,天色陰沉下來,薄薄蒙著一層雨雲。她皺眉,不甘心就此作罷,想著山上有個小涼亭能遮風擋雨,便越過馬路,朝花崗石堆砌的山梯走去。

  身後傳來聲響,她轉身看去,一輛小車緩慢駛來。車子有點眼熟。想起來了,車主好像姓程,曾向她問路,說是向劉伯伯購置了村尾的別墅。事隔半月了,他大概早搬來居住了吧。

  思考間,那男人旋下車窗張望過來——大概認出她了。

  她沒有躲避,朝著差不多的方向隨意一笑以示禮貌,扭頭輕步跑上山梯。感覺背後的車子行駛非常緩慢,有一道目光始終追隨著自己。

  她微笑,突然想起在窄巷扶起她的應展,心底掠過一抹淺淺的快樂。

  他必是一個講究品位的男人,不但衣著高雅,還塗灑古龍水。很多男人不用古龍水,所以並不知道,女人除了記著一個男人的容貌和衣著,還會深切記得那一股專屬於他的氣味。

  很想問問應展,那種近似木香的古龍水究竟是什麼型號。

  猜了一陣子,沒有答案,卻換來一陣落寞——一見鍾情,只會發生在帥哥美女的身上,應展是帥哥沒錯,可惜她不是美女。那晚的一切便如流星劃過蒼穹,永遠沒有重複的機會。

  微歎一口氣,她埋頭朝山上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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