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我其實很天真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呃,什麼話?」安媽媽夾著雞肉的筷子停在嘴邊,「說得明白些吧,工廠裡有事嗎?」

  「嗯……」

  「發生了什麼事?」安言停下筷子,終於說話了。

  「都是他爸惹的!」安父指了指女兒的肚子。

  呃,母女二人一對眼睛。安言默默地垂了小臉繼續撥著飯。因為醫生的叮囑,這幾個月來她沒有花精神設計過一張圖紙。「環宇」要求服裝合作商根據水陸路線或氣候節令等設計各種各樣的休閒服和旅遊用具,甚至每幾個月就換一種配套服飾。曾經就有不少男女同學為了愛好「環宇」 的旅遊用品在一個暑假內連參加多次不同的旅遊路線。現在離春節只有二個月,杜淮當然會把握時機,吸引旅遊者的眼球。

  「杜淮又為難我們的設計師了嗎?」安媽媽扯著嘴問。

  「可不是!阿行天天留在廠裡加班就是為了這個!

  杜淮說要讓春節參加旅行團的人都要有過年的氣氛,所以這批設計多達幾十款,全部都要有什麼節日特色,我看這傢伙把所有的人都弄得頭昏轉向他才過得舒服。」

  「這人真難服侍啊……」 安媽媽扭頭望望女兒,

  「小言你別弄什麼設計了,大不了我們『朝陽』就不再接他的生意,老公你說是不是?橫豎這人沒德沒品的,要我多見他一眼也倒胃口,那個中秋節的園藝會我也不想去了!」

  「呃……」安父立即沒了聲了,老實說,如果「朝陽」不接「環宇」 的生意,全年利益大概會縮短七成左右。

  安言看在眼裡,也沒再說話。半晌,又聽到爸爸問媽媽:「剛才說什麼園藝會?」

  安媽媽扁了扁嘴,「是十天后中秋節在酒店舉辦的園藝會!昨天杜太太就來電二次啦,我推說有事不去,今天平姨又打電話來了,說幫我捐了一萬元給慈善機構,我還四處和人說了呢,這回不去亮一亮樣子,那錢就捐得不夠面子了……」說著說著,她又有些後悔的口吻了。

  安言微微一愣,低頭撥完了飯,便說累了要上樓去休息一會兒。回房後打了個電話給「朝陽」的設計師,

  瞭解「環宇」新版的各種要求,然後打開電腦,一絲不苟地描繪心中最細膩的情感……

  忍受著無言的疲憊與不適,安言努力了一個多月,終於把「環宇」要求的全部服裝設計完畢。父親和哥哥按圖製作,每天拿貨版回來給她檢閱或修改。又過了一個月,父親興奮地告訴她,那批貨版全數通過了杜淮的檢閱。

  這人真怪呢,總不放她在眼內,卻又會喜歡她的作品。不過,她的作品確實有很多人喜歡呢,安言望瞭望書桌上其他廠家的訂單,微微笑了。此時,肚子裡的孩子踢了一下,安吉才發覺自己已坐了一整天了,實在腰酸背痛得厲害。

  她撐起身子,努力爬到床上躺下……恍恍惚惚地睡著了,夢中,自己似乎總晃在一片白茫茫的影像裡,四周是一層一層的濃霧,重疊翻湧難以視物……她下意識要逃離,雙腳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掙扎了好一陣子,正要抬腳逃奔,肚子突然一陣刺痛,她彎下身子……

  安言猛然驚醒,卻覺身下隱隱作痛,似乎有點粘乎乎地熱著,急忙按亮床燈掀開被子一看,立即面如土色!

  雪白的床墊上染著一大灘鮮紅的血,連後背都濕漉了!安言嚇得厲聲尖叫……下一刻,對門的安行首先沖了進來,接著是安父和安媽媽。眾人大驚失色,安行沖上前一把抱起妹妹就往樓下走去。

  醫院裡,深夜從家裡趕來為安言診治的張雨蓮臉色凝重地說:「她因為疲勞過度,長時間保持同一坐姿引至胎盤輕度剝離出血,必須絕對臥床休息一個月,絕不可以再費力傷神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沒有制止她弄那些設計圖……」安媽媽坐在女兒床頭,難過地哭了起來。

  「醫生,我在家裡休養可以嗎?」安言虛弱地問。

  「可以可以,不過你們可得注意……」張雨蓮環顧在座的安家人,「不是我要嚇唬你們,而是她子宮內長了個肌瘤,這種情況比一般孕婦更容易引致流產……」

  「她肚子裡一定是個小子!傲慢無情兼磨人的,十足像他父親!」安行低聲罵著,滿臉不自在。

  安父在旁邊橫了兒子一眼,壓低聲音說:「少說兩句!」

  這時,護士要替安言打針。男人們退出病房,安媽媽留在房裡小心候著,半點也不敢大意。安言打了針吃了藥後睡了。昏沉中,腦海晃過杜淮的臉孔……已經有大半年未曾相見,為何他的笑容他的戲謔還是那麼清晰?現在的他在幹些什麼呢?是否正夜夜笙歌?或如同那晚一樣,摟著大卷髮的女人竊竊私語?

  在家裡休養了一個月,安言由哥哥載到醫院作了詳細的檢查,張麗蓮醫生滿意地點頭,終於解除禁令,說她除了劇烈的運動,一切可以自如了。

  這時的她最想的就是甩掉哥哥和媽媽,一個人到海港城四處逛逛,在淺水灣沙灘看黃昏日落,到大會堂聽一場古典鋼琴音樂,在維多利亞港觀賞迷人的夜色……

  安言眨了眨眼睛,和哥哥撒了個小謊要到洗手間,身子卻悠悠地晃出醫院大門。上了的士後才輕笑著回了個電話給哥哥,再三保證自己會在傍晚準時回家,然後在安行的咆哮聲中,安言吐著舌頭把手機關了。

  的士停在海港城,安言慢步進入,在琳琅滿目的服裝店鋪中四處閒逛。不遠處一間服裝店櫥窗裡的孕婦裙吸引了她的目光,便慢慢向那邊踱去。

  步過一排時裝店,再過去是一間規模頗大的上海旗袍店。安言站在櫥窗邊,仔細觀看穿在女模特兒身上的桃紅色鳳仙領旗袍。眼尾間感覺鋪裡有人出來,大概招呼她來了。她扭頭一看,當場嚇了一大跳,來人竟是甯姨!

  只見她上身穿淺黃色的修腰毛衣,下身是搖曳多姿的薄毛料旗袍長裙,腳蹬銀色高跟尖頭鞋。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仍然風情萬種,魅力無窮。安言突然覺得,如果甯姨再年輕一些,杜淮一定會追求她的,他就是喜歡這種有自信有風情的女人。

  甯姨一見她,眼睛睜大,「噢,是安小姐?你怎麼在這兒?」

  安言努力把表情放得自然,含笑問好。

  甯姨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不停地追問:「你還好吧,上次的事真過意不去,我想去醫院探望你的,小淮硬是說不用呢,天……你,你懷孕了?」甯姨的視線定在她的大肚子上,櫻桃小口立時張大,非常例外地失了態。

  「是的……你放心吧,我很好的……」

  「來,到我茶室聊去!」甯姨回過神來,拉著安言就向走廊走去,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似的拍了拍安言的手,匆匆回到剛才的旗袍店子,站在門前嬌聲叫道:「青青,你仔細看著,我有事到茶室一會兒!」

  「哎……」里間傳來一把清脆的聲音。

  甯姨小心地扶著安言來到停車場。不由分說地把她扶上自己的車一徑帶到「細說茶語」。安言無奈至極,卻不敢過分掙扎,只怕引起甯姨的懷疑。其實更怕在茶室碰到杜淮。然而在心肝兒七上八下之際,已被甯姨扶上茶室後方的小樓。

  「杜淮告訴你了嗎?放火的那兩個賊子被警察抓走啦,各判了兩年。那兩個心腸狠毒的傢伙,在我屋子裡享受了這麼久也該心滿意足了,居然還有膽放火,害得你還住了醫院。嘿!越想就越氣,怎麼就判這麼短時間呢。」甯姨一邊登上袖木樓梯,一邊說個不停。

  「屋子現在怎麼樣了?」安言挺佩服人家可以不喘氣地說一大串話兒,她就不行,想好了也說不完全。

  「小淮替我處理好啦,橫豎那小子的眼光一向比我好……」

  甯姨嘿嘿一笑,似笑非笑地扭頭盯著安言。看得她心裡一驚,連忙解釋起來:「我們,我們才沒什麼。」

  「哈哈,我說啥啦,惹得你這樣緊張。老實說,雖然我只見過你二次,但不知怎麼的就挺合我眼緣的……」

  甯姨按她坐下,親自用小茶盅沏了菊花茶給她,還加了點蜜糖進去。

  安言訕訕應了,垂下眼簾喝了一口茶。

  「懷孕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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