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玲瓏(10)_水色

十

　　「你不搽唇膏更好看。」他又莫名其妙地蹦來一句。

　　「呃，我先進去了……」寧瓏小臉火熱，輕聲告別，立即轉身朝醫院大門急步走去。

　　急急走進醫院裡，她閃身挨在門衛室旁邊的大榕樹後。

　　挨定身子，籲了兩口氣，眼珠兒滴溜溜轉了一圈，拿起手上的紙巾頗用力地拭了拭小嘴，然後從手袋掏出菱花小鏡左右扭著小臉照了照，唇上回復了自然的顏色——好像真的比沒搽時好看呢。

　　喬碩目送著略顯羞澀的背影，回想她乖巧聽話的反應，心中湧起陣陣劇烈的悸動。白淨的瓜子臉，黑幽明亮的眼睛，長長的微褐色的頭髮，總是柔柔的甜笑。還有，她喜歡安靜，不喜歡塗唇膏，不愛四處逛街，吃東西很緩慢……

　　——碩哥，我要努力學習中文，等結婚後陪你奶奶和媽媽喝茶聊天……

　　——碩哥，為什麼才第一次見面，太婆婆和婆婆就狠瞪著我？然後很凶很凶地說話，奶奶還不停地用拐杖敲地板，敲得「咚咚」響……我、我很害怕……

　　——碩哥，奶奶生日那天，我很想送個賀禮啊……但，我很擔心她會把我送的東西扔出門外……和上月公公生日時一樣……我的心很痛，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討她們開心好嗎？只要她們開心，我做什麼也肯的……

　　——碩哥，我很久沒回日本了，我很想念媽媽，很想念清水村張媽媽的香芹拉麵……

　　——碩哥，我還是不回日本了，婆婆和太婆婆不喜歡日本，我……」

　　綠美，我深愛的綠美，是否我每晚摟著女兒坐在陽臺上，告訴她關於媽媽的點點滴滴的時候，你就像精靈一樣飄在漆黑的夜空中細細聆聽？是否你每晚都會聽至潸然淚下？是否你在聽了四年之後，終於忍受不住，讓我在藕花堤畔，再次重遇你？

　　那一刻的我，是驚訝！現在的我，是驚喜啊！因為你不再柔弱了，你已經蛻變成一朵柔韌而灑脫的藕花，向我盈盈輕展……是的，現在的你不再柔弱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寧瓏眼巴巴地望著手機在咬嘴唇。剛剛，喬碩來電約她吃晚餐。渾厚深沉的聲音傳入耳中之際，她心跳如雷，人家只是頓了一頓，她就急不及待地答應了！羞啊——

　　「我熟悉的甯家小妹是不會有愣傻傻的一面的。」身後轉來一把嬌滴滴的聲音。

　　寧瓏不用扭頭也知道是她那尖酸刻薄的二姐，「我熟悉的甯家二姐最喜歡在人家背後冷言冷語的。」

　　「不止呢，我已經在離你二丈又一尺的地方注意了你五分鐘又三十二秒。」

　　「哦？我以為你只有在浴室自照倩影時才會這麼專注。」甯瓏淡淡應著，手又重新按在電腦鍵盤上。

　　寧玲把臉湊至小妹臉前，歪著頭看了好一會，「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心事重重的，為了張明？不會吧，我看你倆根本不過電，唔——有新目標？」她挑起秀眉，瞪大眼睛仔細觀察妹妹。

　　「拜託，你是孕婦，不適宜臆想過度，免得我的小外甥將來也像你一樣，老是半生不熟的。」寧瓏眼睛沒動一下就治住了她。

　　「喂，我不是來和你鬥嘴的——」甯玲白了妹妹一眼，又臉皮厚厚地湊過來，「告訴我，幹嗎心神恍惚哪？」

　　寧瓏微微一愣，臉上依然故我，「無可奉告！」

　　「那——就是有的意思囉？我聽得懂你的隱語。老實說，小妹你這陣臉色不太好耶，怎麼連唇膏都不塗呢？莫不是冰封已久的心靈終於被某某奇男開竅了，所以心中惶惶然？」

　　寧瓏心中一跳，連忙支開她，「胡言亂語！別在這兒磨牙了，找你的老公去，我要幹活。」

　　「我當然會找自己老公啦，不過你可要小心哦，別晚節不保哪。」甯玲瞥了妹妹一眼，撫著尚未見凸起的小腹一扭一扭地找老公去了。

　　仿佛因為二姐那句戳肉椎心的說話，寧瓏整個下午心神不定，不是在茶水間被燙傷了手指，就在洗手間踢著拖把，還差點和廁所地板親上一親。

　　正在洗刷馬桶的阿姨飛快走出來，一邊目送著寧瓏惶然離去，一邊暗自嘀咕自己太勤勞了，讓廁所地板太光滑了……

　　總之這個下午，辦公桌上的小鐘越接近下班時間，寧瓏的心就越跳得厲害——畢竟，這是她「一把」年紀了，第一次和喜歡的男人約會耶！

　　劉美怡向來聰明，似乎留意到一些什麼了，怪怪地望了她好一陣子，「病啦？」

　　「沒……」

　　「週期哪？」

　　「不是……」

　　她眼睛一眨，大聲問：「失身哪？」整個會計部所有女人的目光立即「刷」地射過來！

　　這個無法無天的女人！

　　寧瓏慢慢眯起眼睛，噘著嘴說：「如果你就是那個男人的話，我承認——」

　　「喔喝！有人變性了？！」張雪林在旁邊起哄。

　　劉美怡狠瞪了張雪林一眼，還是扭頭追著寧瓏問：「那幹嗎整個下午眼神閃爍哪？」

　　「養精蓄銳！然後找機會放電！」寧瓏眯眼望她，「先電斃你！」再望向張雪林，「還有你！」然後是方玉瑩，「然後你！」

　　「我有說話嗎？我有說話嗎？」方玉瑩睜大眼睛。

　　「誰叫你驚訝成那個樣子哪？還極速跑過來！」

　　聽得張雪林「格格」笑著，趕緊溜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