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那一季荷花燦爛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啊,是你……」他朝朱姨輕輕揮了揮手,呻吟著說,「我、我並不是賊子,我只是想見卓盈……」說話間,他伸手往腦後一摸,感覺手上黏糊糊、熱辣辣的,伸回面前一看,隨即低叫起來,「我流血了!痛……」

  朱姨也慌了,便朝他擺手低叫:「你、你別叫別叫,我立即通知小姐。」然後飛快朝二樓走去。

  約莫過了三四分鐘,寧聰便看見卓盈跌跌撞撞地飛撲過來,「你怎麼了,怎麼了……打傷哪兒了……痛不痛啊……天啊,你跌在玫瑰叢裡,你、你……」

  甯聰抬眼望向卓盈,見她因為自己受傷神色慌張、痛惜滿臉,完全沒有了怨恨的跡象,心中頓時寬慰,直想立即把她擁進懷裡好好憐愛一番……

  朱姨扣著手站在旁邊,斜起眼睛奇怪地審視著二人:「盈盈,他受傷了,用不用叫醒卓冶給他看看啊。」

  寧聰聽了,便掙扎著要站起來,身子向前踉蹌了一下:「不……不用了……我沒事,我這就走了……哎喲……」

  卓盈見他站都站不穩,心都痛碎了,連忙上前努力用嬌小的身子撐著那欲跌不跌的高大身軀,扭頭對朱姨說:「不用了,我扶他到房裡包紮就行,你……幫我拿藥箱來……」

  甯聰把頭靠在她的小腦袋上,聞著香氣撲鼻的秀髮,只覺芳香醉人,讓他上不住連連輕歎。看來老妹那一句「先發制人」果真是沒錯的!何況現在還能到她房裡呢。要是,要是再能一親芳澤,他感覺此刻就是死了也是值得了。

  朱姨側著脖子應了一聲,又盯了兩人幾眼,才轉身拿藥箱去了。

  卓盈吃力地扶著寧聰穿過大廳,上樓時小聲和他說要放慢腳步,那甯聰自然以貓步行走著,只想快快趕赴佳人的臥室。

  幸而卓家人都熟睡了,兩人暢通無阻地到達臥室。卓盈先小心地把他按坐在床邊,然後返身關上房門,再飛似的趕到浴室擰了塊乾淨的溫毛巾,然後臉青唇白地爬上床,跪在寧聰旁邊捧過他的頭細細審視傷口。

  怎知才看一眼,便見著他的後腦血糊糊的一片,半幹的血跡讓頭髮都結成一塊了!她心裡一刺,眼眶立即發紅,咬緊牙關努力鎮定著替他清潔傷口,然而,一雙小手已是抖個不停,眼淚也忍不住地滴了下來。

  朱姨敲門了。卓盈立即抹去眼淚,跑去打開門,一手接過藥箱就要關上房門。朱姨皺著眉頭一手撐住房門,一眼瞄見寧聰正坐在卓盈的床上盯著身穿睡袍的盈盈,那模樣……古古怪怪……

  朱姨一驚,立即用身子擋在門縫邊,壓著聲音問卓盈:「你留他在房裡?」

  「是啊,你快睡去,我要幫他包紮。」卓盈一吸鼻子再拭了拭眼睛,就要關門。

  朱姨低叫:「他是個男人!」

  「我知道!」

  「那你還把他留在房裡?」

  「不怕的,你快回去睡,我要替他包紮傷口!」

  「不准!我要看著!」朱姨何等精明,自然知道狼與羊不能同窩共處,立即推開卓盈要擠進來。

  卓盈心裡牽掛寧聰的傷口,焦急不巳。回身看看寧聰,見他連額角都沾著血跡,還不時皺眉呻吟一聲,聽得她百般心痛,便朝朱姨急道:「他和我很熟了,就算他在這裡待一晚,也不會對我如何的……」話未說完,便把朱姨往門外一推,再「咯嚓」關上門。

  朱姨睜大眼睛望向房門,好一會兒,才無力地倚在門邊撫拍著胸口。半晌,又湊耳聽了聽房裡的聲響,裡面悄無聲息的,也不知在幹些什麼。心中便想叫醒老爺太太看看發生了什麼了,但又覺得卓盈和那個男人蠻熟悉的樣子,若她硬插上一腳,未免太過多事。

  「我怎麼辦呢,怎麼辦呢?」朱姨叨嘮了好一會兒,嘴裡喃喃低叫,「盈盈今晚……保不住,保不住……」她站了半刻,垂頭望瞭望自己胡亂披上的外套,覺得這樣子守在卓盈門前實在太難看了,只得蹣跚著回房去了。

  甯聰枕著沁滿卓盈體香的枕頭,也沒做聲,直聽到門外細細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神經方略為放鬆,然後埋首枕間,深深吸了一口,清香溫婉的氣息直沁七竅,讓他只覺全身酥軟,飄飄欲仙。

  卓盈蒼白著小臉爬上床,用藥水為寧聰細細消毒傷口。口子不算大,卻流了不少血。卓盈顫著手替他上藥包紮,淚水無聲地流了一臉,也沒開口說話,只是悄悄抬起右手在袖子上拭去了事。

  「包好了……」半晌,再後傳來卓盈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

  寧聰立即轉身,怎知一下碰著傷口,又是「哎喲」一聲,嚇得卓盈連忙趴在他身上察看,「很痛嗎?是不是,是不是?」

  甯聰捂著蒙了紗布的後腦勺,又是皺眉頭又是笑,然後扶起卓盈坐定身子,兩手定住她的肩頭,一味盯著她,滿眼溫柔無限,深情灼熱,直看得卓盈一陣心跳,起身想離他遠些。才要行動時,眼前一花,已被他整個兒摟進懷裡。卓盈條件反射般地掙扎,猛又聽得他在叫:「哎喲,我的手,痛……」嚇得她伏在他懷中動也不敢動,嘴裡急道:「你的手怎麼了?對了,你跌在玫瑰叢裡,一定是插進花刺了!」

  她連忙拉過他的手掌,由上而下,由左而右地細翻著找花刺。挑了好一會兒,又叫他微微捏一下手掌看看還有沒有刺痛。寧聰聽話地捏了捏手,卻不說話,只是睜大眼睛一味盯著她看。卓盈垂下眼簾,替他的手細細塗上藥膏……塗著塗著,她嗚嗚咽咽地抽泣起來,越哭越是淒涼,幾至回不過氣來。

  寧聰連忙摟著她,安慰說:「別哭了,這麼一下子算什麼,也不是很痛的……」

  卓盈聽了,勉強忍住哭聲,肩頭卻顫得更加厲害。

  「六年了,你笑的時候在我懷裡笑,哭的時候卻不在我懷裡哭,這一直是我莫大的遺憾……」寧聰微歎一聲,縮下腦袋用食指替她輕輕拭去淚水。

  「你……你究竟要幹什麼呢,深更半夜的……把人嚇得……」卓盈說不下去,只是一個勁地捂住小嘴,哽咽聲是沒有了,眼淚卻流個不停。

  「我極度害怕你會和那個男人走在一塊兒,你不知道,當我見到你們出雙入對的時候,我的心……痛得像被剜去一樣……心裡想著要立即見到你,一刻也等不得了,哪管牆內等著的是玫瑰叢還是荊棘林……」寧聰掰開她的小手,用衣袖替她抹著眼淚,悶聲說,「眼睛都腫了,快別哭了,都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朱姨給我一記狠棒,大概是代你懲罰我的,卻換來你為我細心包紮,單是這一點,我死了也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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