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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如今我們握有舒、涇、郢三城,廣朝將士民心浮動,我認為要想一鼓作氣攻下其他城池,直抵要塞宣城,並非難事。」

  「可戰爭一起,受苦的畢竟是百姓。」前來舒城的路上,竇天琅看見許多流離失所的百姓,這才真正體會到戰爭的殘酷。「有沒有其他辦法能減少百姓的苦難,不要只用攻城略地解決問題。」

  「我知道天琅弟心地純善,不忍百姓受苦,我也希望將損傷降至最低,我們是為了解救廣朝百姓,不能因此傷害他們,對吧?」

  摸透他的心意,李重熙換個方式建言。「你放心,我會交代前將,每次攻城前先對百姓勸離招降,讓百姓有機會先撤到我們的守城內,以減少無關人等的損傷,你以為如何?」

  「如此甚好,重熙兄就這麼辦吧。」竇天琅贊同頷首。「我身體不好,不能與你上戰場,我會把軍符交代予你,並吩咐南襄國的將士務必遵守規定,一切以東巽國軍令是瞻。」

  「好。」李重熙微笑。「那明日我們在大帳見了,到時再商議進攻路線。」

  簡短談話後,竇天琅便告辭回居處了。

  待他走遠,一旁的崔暐也上前。「殿下,依您之見,南襄王是否懼戰了?」

  「只是婦人之仁罷了。」李重熙瞥他一眼。「他自幼生在王宮,未曾見過戰事,想必殺人之念也從未有過。」

  不像他,生父死于兄弟之手,就連手上也沾有蕭元展的血,所以他從不心軟,因為心軟就是愧對那些死去的人,是一心報仇之人最要不得的想法。

  「可是屬下聽出月說……」

  李重熙轉頭看他。「出月說了什麼?」出月至今仍在他身邊,是最瞭解竇天琅的人。

  「聽說南襄王正在秘密調查竇天彬的命案。」

  「是嗎?莫非他懷疑竇天彬不是竇天佑所殺?」

  「聽說竇天佑在被羈關的小島寫了封血書給南襄王,力爭自己清白,要南襄王主持公道,南襄王可能因此心軟了……」

  「竇天佑還真不是安靜過活的人……那麼,竇天琅查到什麼了嗎?」

  「依出月之見,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若沒有,當初被兩位太子企圖暗殺的竇天琅不會至今還記掛著此案不放,肯定是他找到了什麼古怪之處,才會重查此案……

  「告訴出月,要她也小心點。」出月以為沒事,代表竇天琅恐怕連她都開始提防了。「竇天琅不會沒查到什麼,竇天佑呈給竇天琅的血書上一定有什麼證明,崔暐,立即要她找出來——」

  「是,屬下從命。」

  好不容易攏絡了竇天琅,讓他與自己同仇敵愾,如今共同聯軍起事,眼見只差一舉便能讓自己登上帝位,他絕不允許在這重要時候出任何差錯。

  如果竇天佑不想安靜活著,他也不在乎將他一併除去——他絕對有辦法讓他永遠「安靜」。

  黑眸一冷,他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崔丞相何時會來舒城?」

  忠心于他的崔丞相曾被北宮澈下獄,是他動用計謀救出他,如今,他正需要他前來共商大事。

  「回殿下,三日內必到舒城。」

  「很好。」眯起眼,他彷佛瞧見廣都的帝位已近在眼前。

  在這關鍵時刻,無論什麼人什麼事,都不能阻止他復仇大業,左右他勢必取得天下的意志。

  「瑤娥,看看還有什麼可以打包的?動作快點,得在天黑前送去南門才行。」

  白露宮裡,未央看著幾位宮人正搬來能用的衣物、外袍、錦被……將之捆在一起準備運出宮外,也忍不住想動手整理那些保暖的衣物。

  「殿下,請您不要動手。」瑤娥見她竟要主動幫忙,立即過來阻止她。「宮裡收集的衣服絕對夠,時間也夠,請您千萬不要動手,不然瑤娥可就有罪了。」

  「別緊張,我只是幫幫忙,能有什麼關係?」

  繼郢城後,又有許多守城將領投降,主動讓城給李重熙,其他沒有讓城的守將們也在李重熙的喊話下,開城讓百姓們出逃,自己選擇留下或投降。

  於是,舒城聚集了許多為了躲避戰事、逃奔而來的百姓,甚至是只攜著草席便逃出城的難民,全聚集在南門,尚無居所棲身。

  眼見冬夜寒冷,難民們甚是可憐,未央主動要來宮裡能用的多餘衣物,送去給無家可歸的難民保暖。

  「您是太子妃,怎可隨意動手?請您讓小的們來處理,好嗎?」瑤娥擔心地勸她,她知道未央一片善心,可身分畢竟不同,如果讓太子知道了,那不只她,怕是在場所有宮人都得受罰了。

  未央只得順從地放開手。上次自己硬闖子勤殿被劉後掐傷的事,讓瑤娥被東巽王蕭立狠狠責罰了,雖然有她出口求情,可是瑤娥也頗為自責。

  那之後,未央一直覺得對不起瑤娥,明明是自己的主意,卻讓瑤娥受罰,所以對她也格外交心。「好,我知道了,那你快監督他們吧!務必在天黑前送到才好。」

  「是,殿下。」瑤娥對她一笑,知道她的心性善良,對自己也十分看重,也誠心地侍候她。

  就在眾人忙成一團的時候,竇天琅氣急敗壞地步進未央的居處,臉色鐵青地喚她。「未央!」

  「哥哥?」竇天琅的樣子讓她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過哥哥這等生氣的模樣。「你怎麼來了?發生什麼事?」

  竇天琅握住妹妹的手臂,正欲開口,卻見周圍人多,輕道:「跟我進寢殿。」於是,他拉著她走進寢殿。

  「怎麼了?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竇天琅何曾這般動怒,未央不禁緊張起來。

  「你冷靜聽我說。」他帶她到無人之處,抓住她的肩膀說道:「哥哥查到了殺死天彬的兇手,那個人並不是天佑。」

  「不是天佑哥哥?!那麼是誰?」

  竇天琅眼色陰寒。「是出月。」

  「出月?!」未央驚聲,只覺得這答案很是荒謬。「哥哥,你胡說什麼?出月怎麼可能做這等事……」

  「你冷靜聽我說!」竇天琅抓住她,提醒她不要驟下結論。「還有一件事,出月她……其實是東巽國的人,是李重熙身邊的細作,是他派出月殺了天彬,嫁禍天佑——」

  之前,他接到竇天佑的血書,便暗中調查竇天彬之死,他以為竇天彬若不是竇天佑所殺,那麼兇手必是宮中之人,於是假裝手上已有證據,使計誘敵,沒想到設下陷阱抓到的竟是他最不敢相信、也不想抓到的人……

  「什……什麼?!」

  竇天琅想起萬般信任、卻背叛自己的出月,心如刀割。「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她接近我是一場陰謀,她早在小時候便是東巽國宮裡的婢女,是李重熙栽培她,讓她成為細作,一直埋伏在我們身邊……」

  「哥哥,你哪聽來這荒謬的話?」未央搖搖頭,只覺得這故事太可笑,出月明明是他三年前在回宮途中所救,而且那時出月性命垂危,怎麼可能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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