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深深 > 二手媽咪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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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問。」心情不好,華健吾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況且年輕男子這一問根本是多餘的,從他一開門,對方便來回不斷核對他本人與手中的照片,而對方既然是來找他,照片上的人肯定就是他,都已經確認無誤,又何必再問。 「很抱歉,打擾了,這是我的名片。」 華健吾收下名片一看,原來他是個私家偵探。「有事嗎?」 「我們可以進屋裡再說嗎?」 想了一想,華健吾才應道:「好吧。」 他本來是不想理他們的,但他看那位老婦人愈看愈熟悉,好似在哪兒見過,好奇心的驅使之下,他領著他們進屋。 一進到客廳,他才剛站定,話都還沒說出口,老婦人便上前緊緊擁住他,激動的哽咽道:「健吾,外婆終於見到你了,外婆好想、好想你。」 華健吾的腦海瞬間閃過一個畫面,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抱著他指著一張泛黃的照片,訴說著外公與外婆的故事。 那是一段很甜美的回憶,當時父親還未染上毒癮,他的家是幸福、完整的,而那張填滿母親少女時期回憶的照片,在父親發狂時成為父親洩憤的工具,在來不及搶救的情況下,它隨著馬桶強勁的流水不知沖向何方。 他知道尚有親人在世,卻不曉得他們身在何方,這份遲來的親情,激蕩著他冰冷的心窩,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撼動得他全身僵硬,他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表情複雜任由她抱著。 私家偵探逕自說道:「華先生,你不用懷疑,因為你的身世我已經詳細調查過了,你的父親華廷風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兒,母親齊藤虹是齊藤家的獨生女,她十八歲時與華廷風私奔至臺灣定居,產下一子,這位老婦人是你的外婆齊藤櫻子,你的外公則是縱橫日本財經界的名人,齊藤俊人。」說完,將手中裝有他相關資料的牛皮紙袋遞給他。 華健吾接過牛皮紙袋,請兩人先到沙發上坐下後,以他荒廢多年卻不減的速讀功力,一字不漏地翻閱著資料。模糊的印象、與生倶來的親情交融,再再加深了這件事的可信度,這是個改變他一生命運的早晨,分離的愁苦、相認的喜樂,人生真是瞬息萬變,教他應接不暇。 他好不容易才凝聚的冷,此刻又被外婆滿滿的愛給沖潰了,雖然他們不曾見過面,但血濃於水的親情已跨越了陌生的界限。而她為了這一天,早已做了萬全的準備,中文會話能力在思念動力的鞭策下,聽、說不成問題。 「健吾,外婆是來接你回家的。」齊藤櫻子捱著他,憐惜地輕撫著他的臉頰。 「回家?」 「嗨,回日本的家。」 「日本?」華健吾有些猶豫。 「你不願意嗎?」 他輕輕搖頭。「不是,只是……」他不知該如何啟口,這事來得太突然了,他一時之間還消化不了。 齊藤櫻子並沒有逼他,轉而面向她所請的私家偵探。「林桑,阿哩阿多。」她站起身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年輕的私家偵探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也跟著起身回禮。「哪裡,這是我應該做的,既然任務完成,那我就先走了。」他再次朝齊藤櫻子點點頭。「齊藤夫人請留步。」語畢,他匆匆離去。 齊藤櫻子又坐回沙發上,這時已經沒有外人在場,她撤下了防備,蒼老的面容添上幾許愁緒。「健吾,和我回日本吧,外公很需要你。」 「為什麼?」 「他和我都老了,希望你能回去接管齊藤家,你願意嗎?」 外婆近乎哀求的口吻令華健吾有些心酸,但他並未馬上響應。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我到現在才來認你,對嗎?」 他以沉默當作回答,但她從他的眼神中探悉了知的渴求。 「你的外公是個地道的日本人,他擁有日本人特有的驕傲,虹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但她卻為了一個窮小子拋棄一切,你想他會原諒她嗎?」 提到了苦命的母親,華健吾難掩傷懷地紅了眼眶,其實他並不訝異外公會有這樣的反應,但外公不該如此冷酷無情,他父親走了,而母親生病了,外公竟然狠心地不顧她的生死,他們是父女,有必要這麼記仇嗎?因為他無法解讀,只好再一次選擇沉默。 「即便你外公知道你母親的生活那麼痛苦,他依然不願接她回家,也命令我不可以和她見面,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只能暗中幫助她,直到她離開人世。」齊藤櫻子對於沒能盡力保全女兒感到悔恨不已,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她拉著他的手,再一次懇求道:「健吾,跟我回家吧,我們真的很需要你,拜託你。」 齊藤虹才是齊藤家的繼承人,儘管齊藤俊人生女兒的氣,但他心裡依然疼愛女兒,而她的兒子自是成為他唯一的寄望,因為這個外孫是正宗的骨血,一躍成為齊藤俊人遺囑中延續血脈及繼承家業的第一人選。 打從一年前齊藤俊人臥病在床開始,齊藤家就紛爭不斷,日前遺囑的內容被有心人得知後,便有太多潛藏的危機四伏在外孫身邊,這就是權勢金錢迷人卻又惱人的地方,它會讓人迷失心性,引人不擇手段的爭奪。 外婆誠心的請托,令華健吾產生了遲疑,既然外公對母親不念親情,他又何必再來找他,甚至要他做繼承人,這是什麼道理? 「外婆,請您給我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他納悶地問道,但在凝視她之際,赫然見到她那雙哀愁的眼神中露出一股殺氣,令他腦中警鈴頓時大響,這事大有蹊蹺,不如他想像中那樣單純。 他的問話換來齊藤櫻子的躊躇,茲事體大,她該不該告訴他內情?但若不讓他知曉,他又如何事先做出防備?且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有些事還是提早告訴他比較好。 「好吧,反正早晚都得告訴你,我只說這一次,你可要聽明白、記清楚。」她叮嚀道。 華健吾點點頭,神情變得更加專注。 「在名義上你有許多舅父、姨媽。」 他雖已調適好心態,但外婆說出口的話仍令他詫異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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