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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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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地方?”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灰濛濛的,除了知道腳下踩著的是碎石子地之外,她看不到天空、看不到遠處近處,那並不是因為霧氣,事實上她的視線好得很,只是四周遼闊得完全沒地方可以對焦,淨是全然的灰。 “喂!有人嗎?吉弟?小壑?” 聲音傳出去好遠好遠,卻沒有半點回音。 孟可不由得有些慌張。她在原地打轉好幾圈,像狗兒追逐自己的尾巴似的,直到暈頭轉向之後才漫無目的地開始四下亂走。 “吉弟!小壑!” 她不斷呼喚著,但四周空蕩蕩一片,什麼回應也沒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這樣的地方跟迷宮一樣糟糕,唯一不同的是迷宮可以看到摸到走到錯綜複雜的道路,但這裡卻是一片碎石子沙漠——對了,就像是荒漠一樣的地方,每個地方都長得一模一樣。 既然每個地方都一模一樣,那麼她為何越來越心慌?記憶中某種呼之欲出的印象讓她停住了腳步。 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就像在北京時一樣,前方有什麼事物正在等待著她。 隱隱約約地,她似乎可以聽到歌聲,那是一名女子在湖中央搖著小船,她唱著一首詩,一首她從來沒聽過、但卻又像是已經吟唱了幾百次的詩—— “錦瑟明箏翡翠杯,戰鼓頻仍馬上催, 將軍仗劍頻回首,紅蘿倚帳淚雙垂, 若問明月幾時回?油盡燈枯雙憔悴。” 像是為了印證那虛無縹緲的記憶真的存在似的,歌聲傳來,而她的腳硬生生地被釘在地上。孟可驚喘一聲,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心窩。 湖泊真的出現了!她就站在湖邊,雙眼驚恐地大睜著! 湖中央有條小船,船上坐著一名白衣女子,她梳著古代的髮髻,穿著古代的長袍,歌聲正是從她口中唱出的;只見她緩緩地搖著櫓,在湖泊中慢慢地滑行著,來來回回,總沒有靠岸的打算。 孟可瞪了那女子好幾分鐘,想拔腿逃走,卻辦不到;如果那女子此時都是不存在的,這是幻覺!是你的幻覺!” “……你在催眠我嗎?我看得那麼清楚,怎麼可能會是幻覺?”孟可嘟囔。悶在他胸前很安全,很有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那種安全感。 “因為這裡是……”該怎麼說呢?難道直接說這裡是冥界,是人死後該去的地方嗎? 他已經混淆了。如果這裡真的是冥界,那麼珍珠早已經離開冥界轉世投胎,又怎麼可能在這裡製造這些幻影?而如果這裡不是冥界,那眼前這些影像又是從何而來?突然,他的目光轉向倚在欄杆上的男人。 “任吉弟!” 那男子冷冷回眸,漆黑長髮遮掩了他半邊容顏,但那的的確確是任吉弟——也是威武王。 孟可不由自主地抬起頭望進那雙充滿了悲哀的眸子裡,她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回憶再度被觸動,那呼之欲出的情感讓她開始感到頭痛欲裂。 “嗚……”她捂住額頭上火辣辣的疼痛,好似有無數火蟻努力要鑽出她的腦袋,它們又咬又啃,隨著她的心跳轟然作響。 “小可。”櫻塚壑溫柔又堅定地望著她因為痛楚而顯得模糊的眸。“聽我說,是你該選擇的時候了。你希望記得?還是忘記?” “嗚……好痛!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很痛啊!” 時間,好像靜止了。 她當然看到了任吉弟的那把魔劍,那是從魔界呼喚出來的、帶有自身意識的古劍,是她親自把它送進任吉弟手裡的。那把劍不但可以殺人,還可以斬妖除魔,是一把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的嗜血之劍。 被那樣的劍砍中一定很痛吧?而她為什麼不想躲呢?每次劍鋒掃過她的肌膚,那涼涼的、帶著些微刺痛的感覺竟讓她有某種被虐待的快感。 她一定是瘋了!花了那麼多的力氣造出這麼大一個結界,卻成了自己的墳墓—— 那麼想死嗎? 還是因為極度的疲倦?那種無法前進又無法後退的凝窒感,每天每天都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終於到了連呼吸也覺得困難的地步。 每一次瀕臨死亡,她有的其實都是解脫感遠大於恐懼感,這次也不例外。當她抬起頭望著漫天血雨,四周美不勝收的楓紅成了她生命中最美的景象。 但當木長青的長臂摟住她時,她臉上微笑的表情變得驚恐。 這怎麼可能?她明明已經……她明明已經讓他喝下足夠份量的安眠藥,她明明已經安排好一切,為什麼? 寒芒閃動處,兩個人緊緊相擁的身子轉了好幾轉,竟是彼此互不相讓地想要以身擋劍。只是,這次她不能輸!她早已經下定了決心,這裡就是她人生的終點,是她最後的安息之地了。 於是她使盡每一分氣力將木長青的身體推開,她也知道他的態度將如她一般堅定,所以她雙手一撐,將自己的身體抬高,纏綿地吻住了他——同時點住他的穴道;她看到了師兄那因為錯愕而不斷放大的瞳孔,只在那千萬分之一秒的瞬間,長劍刺進了她的心臟,她的任務終於完成。 他們緊緊相擁的身體不停回轉著,在楓紅之間,耳邊仿佛響起了樂曲,是他們的最後舞曲。 他不會死,在這漫長千百年的糾纏中,她終於用自己的血還清了她所欠下的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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