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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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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是木頭,穿上衣裳也還是木頭,你幾時見過狡猾的木頭?” “他心竅未開,自然就是木頭。要是開了竅,就不再是木頭,而是個人了。” “不成。” “怎麼不成?咱們來探望他就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既然他過得不好,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幫他一把也不為過。”他聳聳肩,一臉的滿不在乎。 “就不成。”她始終搖頭不同意。 “咦!這可真是奇怪了。當初最為蒼木抱不平的就是你了,怎地現在你見他受人欺侮卻又下吭氣了?” “木頭的性格就是這樣了,被人砍被人打都是不還手的。” “你要我說幾次?眼下他不是木頭,他是個『人』。” “我就希望他當個木頭人。” 雪衣少年有些錯愕地轉頭。“你希望他當個木頭人?” “沒錯。”她點點頭,肯定地說道:“等他這世被欺負夠了,就會曉得當人有多辛苦、當人有多可憐,最終還是會回我們草木界。” 是了,這兩個站在男孩床前的正是草木界的兩大使者檀香與牡丹。牡丹王聽到這話,不由得眨了眨眼,咋舌。“檀香檀香,我始終不知道你有這麼深的心機。” “什麼心機?順應天意也不對了?若他這世呆頭呆腦是菩薩應許的,那他就該這麼呆頭呆腦一世人,等時機到了就回歸咱們草木界,這哪算有什麼心機?”檀香哼了聲,轉開臉。 “你別忘了他跟紅鬼糾纏不清的情緣,那不是那麼容易斷的。要一株動了凡心的木頭再回去做木頭,談何容易?” “所以他還是呆一點兒好。” “那他被紅鬼欺負一輩子也無所謂?” 檀香冷他一眼。“你以為人的一輩子好長?人的生命何其短暫,咱們眨個眼睛、打個呵欠也就過去了,你看我像有所謂的樣子嗎?” 牡丹王澀澀一笑。“是是,的確不像。” “走吧,回去回報上頭了。他們的轉生使這次幹得還不賴,雖然不很滿意,也還算是可以了。”檀香說著,轉身離開。 反而是牡丹王猶豫了下。他趁著檀香轉身之際悄俏地在男孩床邊的燭心上摸了一把。 “你作啥?”檀香警覺地回頭。 “沒,沒作啥,蠟燭快懨了,我把燭心搓短兒點。” “你這人真是婆媽!懨了便懨了咩,快走吧。” “來了。” 牡丹王唇角悄悄泛起一絲笑意,他用長長的白袖遮住自己手上的疤痕——他也不知自己何以非要跟檀香作對,只不過見素日火爆的檀香突然動起了心機,讓他不由得想拂一拂她的心意罷了吧。 牡丹王再望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男孩,眼神透露著些許淘氣有趣。能幫你的也就到這裡為止了,之後能不能開竅,那就要看你的運氣了,蒼木…… 那燭心裡滴入了牡丹血,是天人共求而不可得的神仙妙藥,但能不能令木頭變成人?也許吧…… 不過也不要高興得太早。這一滴牡丹血什麼時候要還?這一世?下一輩子?還是千百年後的某一天?套一句江湖上常說的話——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不是嗎? 命運交織的網密密麻麻,人不知道,草木不知道,也許連“神”也不知道輕輕彈動了這條線所牽引的將會是其它多少條線。 十二歲的木長青渾然不覺自己在莫名其妙之間受了這滴牡丹血,更不知道自己就在這個夜裡,命運開始有了轉變。 “好師妹,讓我親一口,你讓我親一口,我這些肉包子全都給你好?” “嚇!我要你這些肉包子作啥?” “那……那你想要什麼?小花兒?糖葫蘆?對啦!我娘前兩天來,給我帶了好些糖葫蘆跟雲片糕,如果你讓我親一口的話——” “我不要糖葫蘆,也不要什麼雲片糕。” 男孩的聲音聽起來快哭了。“那、那、那究竟要什麼?” 火紅兒的聲音甜膩得滴得出蜜,她笑吟吟地說道:“這樣吧,我讓你親一口,你教我練功夫好嗎?” “咦!”男孩似乎有些猶豫,“這……” “不要就算啦,反正我也不稀罕。我師父是你師父的師兄,他教的功夫一定比你師父教的還要厲害。” “誰說的!”男孩登時不服氣地嚷了起來,“我師父說過啦,辜大師父年紀大了,教的全是些溫吞吞的三腳貓把式,哪能跟我師父教的相比!你看你那個不中用的師兄學了那麼久,還不是三兩下就被我撂倒了。” “我就是知道你厲害,所以才讓你教我啊。”火紅兒甜甜地把小臉蛋往男孩面前湊,“怎麼樣?讓你親一口,你便教我好麼?” 那男孩正是周武。只見他無限渴望地望著火紅兒的小臉,終於忍不住湊上去小心翼翼地輕啄一下,霎時小臉刷地染成一片酡紅。他迷醉地望著火紅兒那張粉嫩得猶如出水芙蓉的小臉,忍不住又想湊上去。 “不成,咱說好了只一口。”火紅兒笑眯眯地躲開。“你先教我功夫,要是你教得足,不騙我,趕明兒個你師父再教你新把式的時候我就再讓你親一口。” “真的?”周武癡迷地傻望著她,只覺得自己心口不住亂跳,小臉兒紅了,興奮得說起話來都有些結結巴巴:“那……那什麼時候可以讓我牽牽你的手?” 火紅兒甜甜地斜睨著他,小巧纖細的雪白頸項微微側著,才八歲的小娃娃看起來天真無邪得讓人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師兄,只要你對我好,火紅兒自然也會對你好。你天天來教我功夫,咱天天在一起牽牽小手、親親小臉不是很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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