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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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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十三出生的時候姥姥也在旁邊,可是她太粗糙了!侍候皇朝最尊貴的小公主,那些人一定要是模樣最好看、聲音最好聽、手腳最纖細的人才可以,粗笨的姥姥當然不成,她只能遠遠地望著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兒。 姥姥的命運就像一條小船,在內庭裡蕩啊蕩的,總蕩在蘭家孩子身邊。 那天蘭十三被廢了武功,姥姥就像現在一樣蜷縮在黑暗裡,靜靜地看著,等他們都走得遠了,她才出來輕輕地抱起蘭十三,將她像個嬰兒似地護在懷裡。 姥姥永遠都木著臉,她是不可以流淚的,一旦流淚就是有感情,有感情他們就會趕走她,甚至殺死她。 可是姥姥從來沒有忘記,她沒忘記蘭壹徜徉在花前月下,笑吟吟地用唇語對她說:「姥姥,這花用來釀酒最好。」 她沒忘記蘭馥亮晶晶的黑眼睛;更沒忘記冬日裡蘭十三那銀鈴似的笑聲,每一年都因為她笑,所以春天才記得要來。 可是他們廢了她,殘忍得像惡鬼一樣。 那一夜禁衛軍嘩變,一直陪伴在小皇帝身邊的長公主蘭十三落了單,她在太后的寢宮外被擒,他們說秀公主主使禁衛軍反叛,她去太后寢宮是為了斬草除根。 宮裡的侍衛、暗衛輪番上陣,也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才終於擒住她。聽說秀公主武功天下第一,那一夜的血戰讓很多人用性命明白了什麼叫「天下第一」。 但她終究還是被逮住了。他們問她,小皇帝去了哪?蘭十三當然不肯說,原本暗衛們要殺掉她,因她武功太高了,只要稍有機會就會反噬,留她活口肯定後患無窮,還是直接殺掉最為安全。 蘭七不肯。這世上總也有他不肯殺的人。 「今天不殺我,將來我一定割下你的人頭祭奠六哥!」 蘭七冷笑。「六哥?你真的以為蘭老六是個好東西?你以為蘭壹是怎麼死的?蘭馥是怎麼死的?你以為他只當了八年皇帝就甘心放手是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內心有愧!他殺兄弑弟,屠戮自己的親人!」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心裡崇高無上的蘭六比誰都還要惡毒!他的所作所為連我都自歎弗如!只有你那麼蠢——哈!也是。若不是你這麼蠢,他也不會容你活到今天替他帶孩子。」 「你閉嘴!蘭七,我真不敢相信你做了那麼多惡毒的事卻連半件都不敢認!你孬種!六哥是怎麼死的?你說!他好端端一個人還正值壯年,為什麼突然就死了?是你殺了他!你怕他!你非得等他死了才敢反!」 啪地一聲脆響!蘭七狠狠地甩了秀公主一巴掌。他只有這時候敢打她,以前他不敢的,他武功沒有蘭秀高,連想碰碰她的手指都沒機會。 「你胡說!我才不怕他!」 蘭七陰柔俊美的臉龐映照著火光,透著股說不出的妖豔;他憤恨咬牙,像毒蛇一樣發出嘶聲:「偏生他命長,吃了那麼久的毒卻硬撐到今天才肯死!我等了多久你知道嗎?他那該死的混賬讓我等了這麼多年!這皇位本來就該是我的!」 秀公主的唇角流著血,卻還是哀笑著,淒美頹豔。「殺掉我,不然我一定會割下你的人頭。」 蘭七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那黑黑的瞳孔裡沒有情緒,好像他看著的是一個跟他完全陌生的人。 「廢了她。」 看到蘭七翕動的口唇吐出那三個字,姥姥的心抖了一下。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姥姥不知道,因為她不敢看。 等她重新睜開眼睛,秀公主就像個破布娃娃似躺在地上,她的四肢腕部都被割開,血汩汩地湧著。 那血,好紅,浸潤著地面,慢慢地淌流著。 姥姥上前將蘭十三抱在懷裡,像抱嬰兒似輕輕地搖晃著。她還是沒有哭,但她在心裡發誓,絕不再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 過往的回憶讓姥姥的眸子黯了黯,她抿了唇,揣在懷裡的手緊緊握住刀,半刻也不敢鬆懈,即便那男人已經來這裡一年多。 那男人今天沒扮成宮女,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錦華宮是愈來愈少人來了,有時候連送膳的太監宮女都有意無意地忘了她們。 他在宮裡點上了一對大紅囍燭,還擺了合巹。 姥姥覺得自己的腦袋肯定是糊塗了,今兒個晚上有誰要成親嗎?這錦華宮裡就只有三個人——秀公主、男人,跟她。 他們要成親?秀公主已經成了木偶好久好久了!這些年來她不會動、不會哭、不會笑,只是活著。 有的時候秀公主甚至連著好幾天都閉著眼睛,看起來像是死了,只差那麼一口氣。 「我要娶你。」呼延恪抱著秀公主走到桌前,輕輕地放下她。 沒有蓋頭布,沒有鳳冠霞帔,只有一對搖曳的紅燭跟合巹。 他坐在蘭十三面前凝視著她,那雙眼睛好黑、好深。「就在今天。你答應,就得嫁給我;不答應,也得嫁給我。」 看著他翕動的唇,姥姥啞然。這算有選擇? 「姥姥。」 她嚇了一跳,不由得往黑暗裡更縮了縮。她是不會走的,不管那男人怎麼趕她,她都不走,她要守著公主。 呼延恪朝她招招手,眼底居然罕見地有著笑意。「來。」 姥姥怯生生地從黑暗中站起來,默默移動到他們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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