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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蘭歡……」呼延真嚇傻了,愣愣地揪著他的衣袖不知所措。

  「你帶著大黃先回去,我會去找你的。」蘭歡勉為其難地鎮定自己,輕輕握

  住他小小的手,兩人的手都好冰,微微顫抖。

  不能慌,母后跟妹妹們一定沒事的,攝政王畢竟是自己的親叔叔,他再狠也不至於弑嫂殺侄,他不會讓自己遺臭萬年……吧?

  她從來沒見過蘭歡的臉色那麼蒼白,只得用力一點頭。「你快走!我回家去,京兆尹跟神武營裡都有我爹的學生,我讓他們去幫你!」

  蘭歡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勉強擠出笑容。「等我。我一定去找你。」

  「一言為定!」

  蘭歡,我們一言為定了啊,你可千萬千萬不要忘記。

  蘭十三領著蘭歡飛躍而去,此時城裡已經處處殺聲震天,皇城的火光更盛,豔紅光芒映照著大半個永京。

  望著他們在暗夜中漸行漸遠的背影,呼延真拚命叫自己不能哭不要怕,沒事的,只要能見到爹就好了,爹一定可以幫蘭歡的忙。

  大黃馬在暗夜中飛馳,離城門愈來愈遠,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另外一邊,與皇城遙遙相對的御史大夫府也已經陷人火光之中。

  不知道哪裡來的兵將,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黑衣人,她錯愕地停在洞開的大門前驚駭得幾乎動彈不得。

  為什麼連這裡也……

  「爹!娘!」

  仗著大黃馬豪勇,呼延真沖進了府內,映著火光,她看到府內七橫八豎的屍體,是管家、是小廝、是日夜在府裡穿梭的婢女們,她驚嚇得喊不出聲來。

  突然,亮晃晃的刀劈來,大黃馬揚腿長嘶,猝不及防的呼延真被拋了出去;她來不及喊痛,堪堪閃過另外一把劈過來的長刀,耳邊削過破風之聲,她驁懼顫抖著,只能不斷不斷往後退,不斷不斷慌張地四下張望!

  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哪裡有人能救自己?爹呢?娘呢?其他人呢?全都死了嗎?她的家……毀了嗎?為什麼?

  「在這裡!」

  「呼延家的人頭,懸賞百金!」

  「殺!」

  突然間,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劍影,銀鏈飛梭疾卷而來,幾名黑衣人同時搶攻,而她除了無助地抱住頭,居然沒有一招半式可以抵擋!早知道真該好好練功夫的,眼下是絕對躲不過了——

  銀鏈卷住了她的頸項,她沒辦法呼吸,只能用手死命扯著鏈子,鏈子上細細的倒鉤狠狠戳進肉裡,鮮血跟劇痛迷蒙了她的雙眼。

  突然,頸項一松,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一刀砍斷銀錬擋在她身前的是背著妻子的呼延恪。「真兒,快起來!」

  「爹!」她甚至哭不出來,應該喜極而泣的,但看到滿身是血的爹娘,她用力將眼淚逼回去。

  「背著你娘,行嗎?」呼延恪將妻子溫柔地放下。

  「行。」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翻身將娘親背起,然後拾起地上染血的刀。

  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這是這整座府邸最值錢的三顆人頭了,無論如何不能放過!

  「背叛的夜梟是什麼下場你們知道嗎?」呼延恪冷笑。

  黑衣人一凜,原屬於皇帝暗衛的夜梟從來都有著最嚴酷的訓練與刑罰,見不得光的身分同時擁有最優渥的待遇跟最殘酷的規則。

  他們絕對不會是孤兒。

  他斤必然會有家累,而且都住在永京,一旦背叛就是株連九族,從不曾有過例外。

  「所以如果夜梟背叛,一定會反得非常徹底,絕不留下活口。」其中一名黑衣人咬牙回答。

  「殺!」

  那一夜,呼延真才知道,爹的武功原來真的很高,看起來完全是個文弱書生的他竟然有著如此過人的身手,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正因為錯估了呼延恪,所以他們才有機會逃出生天。

  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這一夜,呼延真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十二歲小孩變成大人;因為這一夜,她失去了娘親,失去了家園。

  天運四年三月。

  這一夜,永京變了天。

  從遙遠北方狼帳傳來消息,退位的燎皇急症大薨,原屬於皇帝親兵的禁衛軍竟在同時嘩變血洗皇城,天運皇帝蘭歡就在這場嘩變中喪命。

  主謀:秀公主伏誅。

  主謀:禁衛軍頭子林曄伏誅。

  主謀:御史大夫呼延恪伏誅。

  然而一切已無可挽回。

  攝政王蘭俊在悲痛中繼位,是為俊帝,改國號為昌順。

  整整一天一夜的動盪,整座永京佈滿暴戾血腥,禁衛軍與神武營鏖戰,隸屬於兵部的神武營幾乎全滅,禁衛軍也完全被整肅;同屬於護衛京城的兩大勢力玉石倶焚,竟沒留下多少活口。

  沒人算過那一夜到底死了多少人。有人說數百,有人說數千,只知道翌日清晨永京的街道上血流成河,屍首遍佈。

  原以為毀壞嚴重的皇城居然意外地只受到很輕微的損傷,只被炸掉一座塔跟小規模的火災;但皇城以外卻有多處園邸遭毀,例如御史大夫府以及數座大臣的官邸。

  明眼人都知道這不是意外,那是血腥的鎮壓屠戮!

  對攝政王有意見的官員都在這次的嘩變中消失,被殺個一乾二淨,於是朝堂上再也沒有人反對蘭俊繼位,留下來的盡是歌功頌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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