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沈亞 > 天使魚的逃亡 >


  一直以為在經過這麼多年,經過這麼多的事之後,他是夠冷靜了。

  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年少時的衝動和情愫,也一直以為將不會再有人令自己那麼心動——

  那樣心痛!

  沒什麼知覺地,他開始唱歌了,完全失去了慣有的感情和技巧,幾乎是有點索然無味。

  怎麼一個人的情緒會影響那麼大呢?

  怎麼一個人會因為沒見到想見的就失去了冷靜,失去了專業態度呢?

  這麼多年來,他心如止水,只有在舞臺上才能放心地將感情付出,也只有在舞臺上,他才像個有血有肉的男人,可是現在,他卻是一片空白。

  多年前,他為了感情幾乎放棄了一切,幾乎在失去她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曾發誓再也不會讓自己再一次嘗到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這個樣子呢?

  難道非得等到什麼都沒有,將自己完全交付給別人,然後被狠狠地刺傷之後他才會甘心?

  他是如此地不畏死嗎?

  一曲終了,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他有些好笑的發現,自己曾最不屑職業歌手的冷淡,而他自己今天卻變成一個職業歌手了。

  服務生將幾張點歌的字條傳了上來,他索然無味地翻了翻——

  “唱得其爛無比,小心我要砸桌子了。”

  龍飛鳳舞的字跡他一認就知道是誰了,放眼望去她還坐在角落朝他舉杯微笑。

  邵天琪回來了。

  他開心地笑了笑,很有些訝異地望著,表示無言的歡迎之意。

  邵天琪是他的至交好友,多年來她帶著旅行團東奔西跑像只永不知疲累的飛鷹一樣,在地球的各個角落飛行著,大半年沒見到她,現在她終於出現了。

  天琪的個性十分爽朗,或許是在外面的世界走動慣了,她總是快樂的,瀟灑的。仿佛沒有任何事值得她掛心似的,心胸如此開闊的女子十分少見。

  和天琪在一次音樂之旅中認識,當時他正在維也納修習聲樂,利用課餘的時間打工當導遊,而她帶著一票年輕孩子到當地遊學,就這樣認識。八年下來,不管她在任何地方總不忘為他捎張明信片,二人的交情日益深厚,終於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十分開心地,他唱了一個鐘頭的歌,下了舞臺直接走向角落:“終於回來了。”

  天琪風塵僕僕,看來有些憔悴,笑容卻依然沒變:“再不回來都快忘了自己的家在什麼地方了。”

  童天傑坐了下來,招來侍者叫了杯酒,很認真地審視著她:“你瘦了,過得不好嗎?”

  “南非的食物不合胃口。”她笑了笑,拉拉自己瘦了一圈的手臂:“正好可以減肥。”

  “你再瘦下去就會被風吹走了。”他皺起眉,對待孩子似的:“這裡的牛排不錯,我幫你叫。”

  她吐了吐舌頭:“千萬不要,現在我只要看肉就反胃。在南非三,四個月,我都變成食人族了。一天到晚都是肉,我看見就噁心!”

  他微微一笑:“真服了你,在那種地方你居然能待那麼久。”

  “沒辦法啊!誰叫我是公司裡最優秀的人才呢。流放邊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的。”她自嘲地微笑:“其實我很喜歡那裡的,雖然生活習慣不同,連飯都很難得吃到,可是那裡的視野真的很棒,在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看不到那麼壯觀的景色的!回到臺灣還真有點依依不捨呢,怪不習慣的,這裡真好小。”

  說起外面的世界,邵天琪的眸子亮了起來,原本憔悴的神情也都消失了。

  甜甜的酒窩和神采飛揚的笑容使她看起來十分迷人。

  他含笑聽著,知道她一時之間是停不下來了,她總是那麼急著要別人分享她的快樂和糗事。

  曾想過,或許天琪的天性中,真有點吉普賽人的因子存在著,有好一陣子,她被關在辦公室內,還不到半年,整個人像被囚在籠中的野獸一樣,驀然失去了生機。

  不能出去旅行,對她來說,仿佛失去了空氣。

  “乾脆在那裡找個人嫁了不是更好。”他忍不住取笑。

  “嘿,你可別小看我,真的有人向我求婚呢。當地的一個華僑公子追我追得可用心了,要不是怕有人會傷心,我搞不好還真嫁給他呢。”她笑著說:“我要真嫁人了,那你怎麼辦?”

  “青燈古佛長伴一生。”

  天琪笑得前仰後翻地:“你以為你是古時候的尼姑嗎?”

  童天傑微微一笑,看她笑得像個孩子似的,心情真的好了起來。

  “不問我這次待多久?”

  “該走的時候你自然就會告訴我了不是嗎?”

  她歎口氣,半真半假無奈地笑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個樣,有時候我還真恨你的不在乎,簡直比我還瀟灑了。”

  “如果我真瀟灑,還死守著舞臺做什麼?不早跟你一樣去浪跡天涯了嗎?”

  “我懷疑有誰能讓你放棄舞臺。”天琪頑皮地朝他眨眨眼:“連我邵天琪都辦不到的事,要真有人能辦到,我就佩服她。”

  “天曉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