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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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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初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竟然是他的母親。 她老了,老得很快,很驚人。那張臉上塗滿了胭脂水粉,卻仍掩不住她那驚人的蒼老虛弱,她那只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因為長年泡在酒精之中,所以不停地顫抖著! “初一……”女人驚恐地搖頭,哽咽地掩住了自己的臉轉身想跑。 初一立刻拉住她,他將皮夾裡所有的錢全塞在她的手裡—— 她根本不必跑,因為他比她更不願意留在那裡,他全身顫抖著,像是跌入了冰窖一樣。 “初——……”她哭著叫他的名字。“媽……” “不要叫我。”他突然猛然回頭狂吼著:“我沒有你這種媽。我沒有我林初一沒有母親。你聽清楚沒有?我沒有。” “初一。”春美哭叫著想追上他的腳步,手中的那一疊鈔票全灑在地上。初一狂奔而去,連回頭都沒有。 她哭倒在地上——天哪,多好笑啊!她竟然會拉客人拉到自己兒子身上去了,這就是上天給她的懲罰嗎? 哈哈哈哈哈…… 她哭得聲嘶力竭,然後回頭——一張一張地撿起地上的鈔票。 一張名片靜靜地躺在她的眼前;就算她認不得幾個字,她也知道那是兒子的名片,林初一——淚水淌在名片上,淹沒了她的視線……她的兒子…… *** “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助理蹙著眉,憂心地注視著他。“如果不是太低估了溫似蘭對你的重要性,就是另外還發生了什麼事對不對?” 初一靜靜地背著他,什麼話也沒說。 “初一。”他歎口氣。“雖然我是你的助理,可是私底下我們感情就像兄弟一樣,有事為什麼不說出來?也許我可以替你想點法子。” “兄弟?”初一澀澀地念著。“最好不要,當我的兄弟不是什麼好事——” “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 他焦急地走到他的面前。“算我怕了你行不行?我最怕你這種什麼都不說的死脾氣,你——” “我不想說。” 他無奈地看著他,如果他不說,那就是打死他也沒用的,這一點在他們當兵的時候他就已經見識過了。“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能勉強你,不過你要我查的事我已有了眉目了。” “怎麼樣?” “他已經死了。” 初一微微一震。 “死於一場車禍,無兒無女也沒有任何親人。”他的助理輕輕地拍拍他的肩。“我去醫院問過當時的醫生,他說 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沒留下任何的遺言。” 初二點點頭,卻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正常地發出聲音。 “他生前的職業不怎麼高尚……”他猶豫了一下,似乎不太願意明說。“算是保鏢的一種吧。” 說得明白些,也就是所謂的“三七仔”“皮條客”。初二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該慶倖嗎?至少他已經死了,已經不存在的東西可以美化,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證實他的真實性—— “初一——” 他無言地揮揮手,什麼也不願意說,他終於靜靜地退了出去。 很多年了,這些年來過得再苦他也不曾流過淚,可是現在他卻再也壓抑不住那些痛苦翻騰的淚水。 這是他早就可能預知的情形了不是嗎?像林春美那樣的女人還會跟上什麼樣的好男人,他還在期望些什麼。 他已經是個三十一歲的男人了,早就過了需要父母的年齡——或者該說他從采就沒需要過他們,那麼他為什麼還要難過。為什麼還是—— 他的母親是個妓女,父親是個皮條客——呵呵……可不是天作之合。 落地窗反射出他的模樣,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臉上有林春美的影子,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血管裡流的就是那樣不堪的血液。 他能否認嗎,能改變嗎?就算他能改變自己的容貌,抽光了身上所流的血,但那又怎麼樣?他仍然改變不了事實。 他看著落地窗裡的那張臉——突然暴吼一聲,猛然一拳打在那扇厚厚的玻璃上——他的憤怒。 “初一。”他的助理震驚地奔了進來。“天。” 那麼厚的玻璃竟然被他一拳打裂了。 他緊緊地靠在那扇烈了的玻璃上,拳頭仍筆直地撞在裂縫中,血無聲無息地流了下。 “你瘋了你。”他大叫一聲沖過去,卻不敢動他的手,他急急忙忙地抓起桌上的電話。“王秘書。叫司機在樓下等。” “我沒事。”初一沙啞地說著。 “鬼才會相信你沒事。”他輕輕地將他的手從玻璃上拿下來,血不停地奔流著。“怎麼樣?” 初一苦笑著站了起來。“我想是斷了。” 他不可思議地搖搖頭,看著那扇玻璃。“提醒我以後千萬不要惹你生氣。”全辦公室的人都嚇壞了。主秘書等在門口焦急地——“董事長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助理扶著他出門。“叫大樓的管理人員過來把所有的玻璃全都換掉——”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要換成最厚的那一種。” 他們走後,公司的人全集中在初一的辦公室裡,沒人敢相信那道裂縫居然是人力所打出來的! 他們一向只知道林初一的智慧可以移山倒海,卻不知道他的力量居然可以力撥山河! 可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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