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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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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俊不屑地推開他的手。“你少往你自己的臉上貼金了好不好,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個擦鞋的,你還真的以為我妹妹會喜歡上你這種人,不要笨了行不行,你拿什麼去跟秦家比,人家有錢有勢,你有什麼,一個擦鞋箱?”他可憐地朝他搖搖頭。“似蘭就算是白癡也知道要選誰。” 初一愣愣地看著他,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這麼討厭我,我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你了?為什麼你要這樣千方百計的拆散我和似蘭?” “討厭,你夠格讓我討厭你嗎?”溫家俊冷冷地笑著。“不過,如果你真的要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防。”他眯著眼打量初一那一身寒酸的打扮。“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自為是的樣子,打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討厭你這種明明自卑卻還要裝成一副清高,不在乎似的人。你什麼都令我討厭從頭到腳。光是看著你都讓我覺得噁心。” 初一定在當場,他望著溫家俊那張對他極度厭惡的面孔——人的感覺是完全沒有理由的,可是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這樣憎恨著另一個人。 就像他現在的恨一樣。 “你們在吵什麼?”樓上溫老爺的聲音威嚴地傳來。“連讓我睡個午覺都不行嗎?” 溫家俊對著初一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阿爸,是那個擦鞋的找上門來了。” 樓上的人立刻沖了下來,那股怒意遠遠地就可以聞出火藥味,“誰讓他進來的?把他給我轟出去。” “不,今天如果你們不讓我見似蘭,我是不會走的。” “不走!”溫家老爺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夥子竟然不怒反笑。“你不走是不是,好我讓人請你走。” 溫家的夥計全是做粗活的,他們個個身強體壯,初一沒多久就被打得不成人形。可是他拼著一口氣說什麼都不肯倒下。 他要見似蘭—— 無論如何他都要似蘭親口對他說她不是心甘情意的他才會死心。 “老爺,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 “把他給我轟出去。” 他們將初一的身體抬起來狠狠地扔了出去,迷蒙中他看到似蘭了……她正從金龜車上下來,她的身邊有個男人親密地扶著她下車,他們有說有笑的,看起來是那麼的幸福。 初一勉強睜開眼睛一那是真的,不是夢——他狂笑幾聲——天哪,他怎麼會這麼笨?天底下的女人原來都是一樣的,原來她們都一樣的。 他將自己從地上撐了起來——今生今世,如果他再相信任何一個女人,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就叫他不得好死。 第七章 那一年,初一沒有參加聯考,他回到鐵工廠之後大病了一場,三個月後他自動申請提前入伍,選的是最苦最累的海軍陸戰隊。 他沒有力氣再去想任何事情,三年期間,他唯一做的就是怎麼樣累死自己,怎麼樣可以存最多的錢。 三年過去,他退伍了,回到臺北租了間小房子,苦讀數個月之後參加考試,他考上了T大電機系。 大二那一年,他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開了家電腦公司。在那個時候“電腦”還是很冷門的東西,沒有人會去看好那樣一個完全未知的行業。第二年,合夥的同伴一個個退出。只有他還苦苦的守著那一家幾乎沒有收入的公司。 可是當他畢業之後,他已經身價百萬,連自己的房子都有了。 那幾年間,臺灣的經濟像搭了太空梭一樣,急速起飛,電腦業、資訊業頓時成了最熱門的行業之一。初一搭上了這班通往成功之路的快速班機;在兩三年間,他的事業像吹氣球一樣急速擴展。他的訂單多得接不完,他每天工作十八個鐘頭還不夠應付那些財富進門的速度。當他再度回到迪化街已是十年之後。那一年他正好三十歲一。 *** 1986年元旦前夕。 溫家的大門深鎖,殘破的門窗顯示那裡已經很久沒有整修過了。當年溫家在迪化街曾經可以呼風喚雨,可是幾年過去,他們卻已經變成那裡的二級貧民。 他幾次托人查過溫家的狀況;那股憤怒的恨意十年來從來沒從他的心裡消失過,如果不是憑藉著那股恨意,或許他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死在外島也說不定,可是他還活著——活著回來復仇。 當年溫似蘭嫁給秦家是一樁賣買婚姻,溫家高價賣了最鍾愛的一個女兒,換來了生意上的便利,挽救了一時的慘狀;但是那並沒有維持多久,溫家俊很快的就把溫家的財產雙手奉送給賭場。隔沒多久,他連自己也賭了進去,現在正因為詐欺而被關在牢裡。 溫家的老爺在女兒嫁出去的第三年腦溢血半身不遂躺在床上,正因為家產全落在溫家俊那個敗家子的手上,所以溫家才會沒落得那麼快,那個時候,就算溫家有十個八個溫似蘭也救不了他們更何況他們沒有。 溫似蘭嫁到秦家,名義上是大少奶奶,實際上也只不過是他們家的高級傭人。秦文雄其實和溫家俊一樣並不懂得守成,在秦家老爺將家產分給三個兒子之後,最落魄的就是秦文雄,所不同的是他並不好賭,他所有的錢全花在女人身上,一個又一個女人挖空了他所有的錢,到頭來連房子都抵押掉了。 他知道——因為秦文雄的債權人就是他。 沒有人想到他林初一也會有這麼一天。現在他是全臺灣最大的電腦製造廠商,他擁有好幾家工廠,分公司在北、中南各有一家,經銷商遍佈整個臺灣。如果他願意, 他可以每年當選十大傑出青年。 他成功了可是他的對手們卻一個個自動消失,可惜這並不能消除他心中的恨意,他要他們付出代價。 為了當年他們所給他的羞恥、痛苦、淩虐。 十年來他沒有一天忘記過他所遭受到的一切,他從來沒忘記過溫家的人是如何的欺淩他、侮辱他——他更沒忘記溫似蘭的背叛。 那一切都只是為了錢。 當年就是因為他沒有錢,因為他不過是街頭擦鞋討生活的一個窮小子,所以他們冷酷地對待他。就像對待一隻無家可歸的髒狗一樣。 想到這裡,他的唇角不由得冷冷地浮出一絲笑意;或者他該感謝他們,如果不是遭到那樣的冷血的對待,也許他今天仍是個默默無聞的傢伙,也許他的一生都將改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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