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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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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你進來。”人屠子不耐煩地嚷:“快進來!” 燕丫頭無奈起身,怯生生地進了廚房。 人屠子將一隻烤得香噴噴的山雞腿用荷葉包著藏在灶下,面無表情地低聲開口:“待會兒大家都要去前面吃飯,這東西我給你留在這裡,你自個兒過來吃,曉得嗎?” 燕丫頭硬生生咽口口水。今兒個到現在她什麼也沒吃過,肚子真的餓極了。 人屠子眼睛往外瞄了瞄,確定他那惡婆娘沒在附近後,才輕輕撫著燕丫頭的臉,粗糙的手動作溫柔。燕丫頭低垂著眼——半晌,他終於歎口氣,將兩盤菜交給燕丫頭。 “快去送,送完就別回來了,等這裡沒人再回來,曉得嗎?” 燕丫頭抬起眼,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人屠子推推她,粗嘎著嗓子嚷:“快去快去!別讓菜涼了!” 燕丫頭小心地端著盤子走了,沒多久,人屠子婆娘回來,沒見到燕丫頭,可讓她氣得眯起那雙小眼睛。 “死丫頭呢?” “我讓她送菜去了。” “我說過不許她送菜!” 人屠子從灶前轉身,不耐煩地瞪著婆娘。 “等你找到水仙,這些菜老早涼了。水仙呢?” 說到女兒,婆娘臉上的笑容可就拿不下來了,她得意洋洋地一撩那髒得不得了的發說道:“咱們水仙是何等身份,寨主老早讓她到前面陪著吃飯去了!” 人屠子想罵,但沒敢罵出口。水仙還能有什麼身份?她是廚子的女兒,到死都還是。只有這婆娘鎮日想著要讓她當上押寨娘娘……哼,白日夢! “我警告你!”婆娘的臉突然到了他眼前,陰森森的露出一口黃牙。“你別打那小丫頭的主意,否則老娘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別以為我不敢!” 人屠子冷冷閃開那張臉。其實真想不透,當年如花美眷,如今怎麼會成了這副德行? “哼,你這婆娘,鎮日只曉得胡思亂想,你還曉得什麼?燕丫頭當我女兒還差不多!” “當你女兒?!你已經有個女兒了!”婆娘沒好氣罵道:“你最好多替咱們水仙想想!” “想啥?水仙不是已經有你替她想了嗎?”人屠子深吸一口氣,忿忿不平地轉個身離開。“更何況,誰又知道水仙到底是不是我女兒。” “你這殺千刀的!你說什麼?!”人屠子婆娘再度尖聲嚷了起來。廚房外人來人往的,誰也沒多注意,況且這早已不稀奇,這山寨要是一日沒有人屠子婆娘的尖叫那才叫奇怪。 銅牛山寨的大廳裡總是這麼熱鬧,勸酒的聲音、喊拳的聲音,最大的聲音還是楚霸天的,他洪鐘似的聲音一吼起來整個山寨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燕丫頭不愛來這裡,如果可能,她會避得遠遠的,最好隱形起來,讓所有人都別瞧見她。 就像現在,她儘量讓自己的腳步放輕,讓自己像只貓一樣悄無聲息地穿進大廳—— “唷!燕丫頭,你來啦?”楚霸天突然笑著喊她:“來來來!老子記得好像很久沒見著你啦,老子還當你死了呢,過來讓老子瞧瞧!” 頓時所有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燕丫頭的手不由得顫抖。她打著顫,緊張地站在楚霸天面前行了個禮,放下手中的菜,轉身便逃。 “站住!老子不是說要瞧瞧你嗎?” “寨主,她不敢讓您瞧呢。” “嘻嘻嘻!說得也是,她怕死您啦!讓您一瞧,一個不小心可就瞧到床上去啦!”嘍們笑吟吟地打趣,聲音嗡嗡地穿透燕丫頭的眸子。 她慌張地四下張望,瘦弱的身子在大廳中抖得仿佛風中落葉——她已經在這地獄似的地方待了十年,仍舊與當年初到這裡時一樣對這裡感到恐懼。 “別鬧她!”楚沛沒好氣地大步走到燕丫頭身邊,安慰地攬住她的肩,低低開口:“快走吧,待會兒我去找你。” 楚霸天笑了起來,響亮的笑聲在大廳裡迴響:“阿沛啊!老子還真搞不懂你,放著那麼美的水仙不要,卻要這小雞似的丫頭!” 楚沛的座位旁,水仙那張豔麗的臉浮起了厭惡的神態。她的眸子好美,漆黑的星眸,眼角斜斜上揚,飄著動人的神采,但現在那教人動心的眸裡卻寫著冰冷的厭惡,貨真價實的殺機。 意識到水仙的眼光,燕丫頭連忙退身閃開,慌慌張張地想儘快離開大廳。她的腳步太快,反而讓她整個人失去平衡跌了一跤。 大廳裡的嘍們哄堂大笑,笑她的狼狽、笑她的慌張。 “不要緊吧?”楚沛上前扶她,同時火大地對著廳裡的人大吼:“我說了不許鬧她,誰還敢笑?!” 他的父親,楚霸天的笑聲最是宏亮。 燕丫頭閃過楚沛的手,狼狽抬頭,眼光與坐在角落的男子遇上—— 嬌軀猛地一震! 楚沛沒發覺,他只是堅決地扶起燕丫頭。 “去吧,別再進來了。” 燕丫頭顫抖著站了起來,只是這次她的顫抖不再是為了廳裡的人,而是為了那雙眸子的主人——她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愣愣地瞧著那人。 可能嗎? 那男人眼光裡沒有半點表情,沒有半點她所熟悉的溫柔光芒。 半晌,燕丫頭的眸子裡充滿了淚水,她再度慌慌張張地退了下去,再一次絕望。 不是。她認錯人了,戰野不會有那麼冷的眼神,戰野不會看著她被人取笑、被人欺負。 燕丫頭走了,卻有兩雙眼追逐著她踉蹌的步伐。 一雙是楚沛的,一雙則是單戈的。 水仙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廳裡的一切都沒逃過她那雙絕美動人的眼。她仔細打量著那名叫單戈的年輕男子——全身充滿了危險氣質的男人啊,比楚沛更加令她動心。 她已經將草環再次洗乾淨,由黯淡枯草及麻繩所結成的環早不復當年翠綠,但那環啊,卻是她對當年的一個記憶。 許多事她再也想不起來,有時候渾渾噩噩從惡夢中醒來,驚出了一身冷汗,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夢到什麼。 只有車環像是護身符一樣,只要戴著草環,她便能感到心安。 她常常想著那天她與戰野的對話。許多年了,但記憶依然如新,仿佛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戰野要她當他的新娘——戰野那雙閃動著光芒的眼睛經常在她夢裡出現,戰野那可愛的笑容也經常在她的夢裡安慰著她。 燕丫頭輕輕抹去淚水,手裡緊緊握著草環,喉間有某種壓抑的感情,讓她開不了口、說不出話,甚至連哭也是無聲的。 “燕丫頭,燕丫頭。”窗外有人壓低了聲音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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