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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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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已經成定局了,她不能不去奈河橋,不能不喝孟婆湯,這是她當年的心願,而今命運完成了她的心願。 珍珠無言地擁抱著吉弟,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答應我,你一定會回來我身邊!我們來打勾勾。” 望著吉弟的臉,珍珠強笑著舉起手跟他打勾勾,但她不得不注意到,才過這麼幾秒,聯繫在他們之間的紅線顏色卻又更淡了一些。 “我等你回來。” 珍珠點點頭,推開了窗子。 “我等你回來。” 吉弟對著她的背影大喊:“你一定要回來!” 珍珠回頭凝視著吉弟,在夜空中那扇窗子前所站著的吉弟顯得那樣孤獨…… 多年以前她仿佛也曾見過那樣的身影,那是威武王的身影,她那不可一世、孤高寂寞的威武王…… 望著窗前那小小的身影,她無言、無助地哭了起來。 奈河橋。 走在奈河橋上就再也不能回頭,這是冥律。 孟婆看也不看她,機械化地舀了一碗湯端到她的鼻尖:“喝下去。” 珍珠顫抖地接過了湯,那湯色澤金黃,無色無味。卻是一碗可以忘情忘愛的湯。 搖搖晃晃之間她在湯碗裡看到自己的臉——那是一張充滿了哀傷的臉,絲毫沒有如願以償的快樂。 “喝!喝啊。” 等在另一頭的轉生使催促著:“快喝!快喝啊!” 望著金黃色的盂婆湯,望著湯碗裡自己的臉,珍珠幾度舉起湯碗,又幾度放下湯碗—— 她不能……她做不到…… “珍珠?” 轉生使錯愕地望著她。 “鐘重!” 珍珠仰天哭喊:“鐘重!” 驀地,奈河橋畔出現了一襲暗灰色鬥蓬。 珍珠頓時哭倒在地,而神奇的是那碗湯並沒有傾覆,它好端端地站在地上,似是永遠不會傾倒。 “你不能過來!”轉生使大吼,“金蟲蟲,快回去!你不能上奈河橋!上了橋就不能回頭了。” 但鐘重似乎沒聽到他的聲音,他翻開了鬥蓬的帽子,露出一張混合著憂傷以及欣喜的臉孔。 他走到珍珠身邊,輕輕地扶起了她:“別哭。”他輕柔地說著。 望著他,珍珠又哭又笑!她撲倒在鐘重懷裡又哭又笑地嚷:“我做不到!我不要忘記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怎麼樣都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 珍珠抬起淚眼。是的,在冥界幾百年,這是第一次她的眼睛裡真正有了眼淚。“可是你……你是狩魂使……” “不再是了。”鐘重身上的斗篷像是褪了色,那暗灰色鬥蓬漸漸、漸漸地轉白,然後成了一襲在冥界再普通不過的白袍。他已經不是狩魂使,他只是冥界一個極為普通的鬼魂。 “你……” “為了你,什麼都值得。” 千年道行?狩魂使?名列仙班?都可以捨棄,他都可以不要,如果那些代表著要無嗔無喜無憂無慮直到永遠,那麼他很樂意放棄;他不能再過沒有珍珠的日子,連一分一刻也忍耐不下去。 “可是……”珍珠反而說不出話來了,她又歡喜又心焦。 “我求求你們了!喝!快喝啊!”另一頭的轉生使已經急得快暈倒了!他不斷不斷地扯著自己的頭髮,急得整張臉都抽搐了。時間就快到了啊!天哪!神啊!那兩個人在幹嘛呀?天哪!他為何要當轉生使!為何會那麼倒楣的接到珍珠的案子啊?! 珍珠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又哭了起來:“可是紅線……” 鐘重微笑著凝視她的眼:“我聽到有一個人說『人定勝天,魔鬼也可以練成仙』,我相信她。” 她愣愣地望著他,淚水盈眶。 “原來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我從來沒打算離開你。” “那萬一我喝了孟婆湯走了呢?” “我會去追你,用盡任何方法。”他微笑,笑望著她的臉,“傻瓜。你以為這麼簡單就可以擺脫我?別忘了我可是投資了千年的護靈印在你身上。” 她從來沒想過鐘重會這樣說話,她的眼淚再度落了下來,緊緊地依靠在鐘重的胸前,然而她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轉向轉生使大吼:“我下輩子不要這樣了!” “什麼” 蹲在地上抱頭呻吟的轉生使抬起眼,一臉苦瓜。 “我不要再這麼軟弱!我要保護他。” “你聽到沒有?” “媽的……算我倒楣!我聽到了聽到了!姑奶奶啊,我求求你了!你說什麼我都依你!拜託你快點喝啦!” 珍珠端起了孟婆湯,她凝視著鐘重的臉,像是要把他的模樣永遠刻在心裡。 “下輩子,換我保護你。” 她輕輕說著。 鐘重微笑,不置可否地笑望著她。 孟婆眼也不抬地端給了鐘重另一碗孟婆湯。 “一定不忘記……”珍珠迷蒙著雙眼,喃喃自語似地提醒著自己。 “我們不會忘記的。”鐘重喝下了孟婆湯,擁她入懷,低頭給了她深情而纏綿的一吻。 他們交換了彼此的盂婆湯,在那深情纏綿的吻中,他們重新來到了人間…… 那一夜,臺北都會理誕生了一個小孩,欣喜若狂的父母為孩子取名為:孟可。 同樣的一夜,東京都的一間古老宅院裡也誕生了一個他們期待了三十年的小孩,那家族依照古老的傳統替孩子取名為:櫻塚壑。 (離別是再見的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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