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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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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珍珠微笑著舉起自己的手跟吉弟的手,「瞧,咱們手上有一條紅線系著呢。」 「你腳上也有一條紅線系著。」吉弟提醒,「說不定我大哥才是你的王爺。」 「才不是!」珍珠惱怒地嗔道,「那個又不是和尚又不是道士的東西,他沒安好心眼!妾身一到人間便遇上了他,他一口咬定妾身害死了幾個人,可妾身明明沒有,他卻偏不相信,他想用紅線綁住妾身,真是荒謬無稽!」 「荒謬無稽是什麼意思?」 「呃……就是沒道理的意思。」她總是忘了眼前的並非當年已經年過三十的王爺,而是個八歲的小男孩。 「喔。」吉弟點點頭。 「你不害怕嗎,王爺?我是一個女鬼,而且還死了五百多年了。」 「剛開始有一點,可是我覺得你不會害我。」吉弟聳聳肩,「這也沒什麼,我大哥也一樣看得到呵,只不過他被弄得神經兮兮的。」 珍珠微微一笑:「真不愧是王爺,小小年紀卻膽識過人。」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王爺?」吉弟翻翻白眼,「我根本不記得你說還的那些事情,而且我想我也不可能再想起來,我現在叫吉弟,任吉弟。」 「好,妾身遵命就是。」她居然還是斂裙為禮,依然當他是王爺的禮數。 吉弟搖搖頭:「你不要這樣,真的好奇怪,那麼大一個人跟我鞠躬行禮,我現在還是小孩子,要嘛是我要跟別人行禮。」 「可是你明明就是妾身的王爺,別人怎麼樣妾身是管不著的,但王爺就是王爺。」 「可是我已經忘記了啊。」 這句話使得珍珠如遭雷極!她愣愣地望著吉弟的小臉,忍不住感到一陣陣心酸。他當然忘記了,他已經轉世投胎,已經不再是過去的王爺。這世上知道過去的人只剩下她一個,而她甚至不是人,她只是一隻無法忘情過去的鬼而已。 「你不要哭!」吉弟焦急地嚷道,「對不起啦,不要哭嘛,你住下來,我以後還是一樣娶你就好了。」 這句話卻又讓珍珠破涕為笑了。她忍不住輕撫吉弟的頭道:「可是我投胎轉世之後,你也不認識我了,因為那時候會忘記的人變成是我。」 「我會認出來的。」吉弟自信滿滿地說道。 「真的?」 「你放心吧,我一定能。」 就是這種自信,那是屬於威武王的自信。 珍珠凝視著小男孩的臉,不由得溫柔地笑了起來。 他們都當他是瘋子,也許他真的是。 也許他得的是:「賀爾蒙分泌失調所引發的情感性心理妄想症」。只不過從他零歲就得了。不知道有沒有人診斷過零歲的小孩有沒有精神病?不過就算是零歲的小孩應該也會有「賀爾蒙分泌失調」這種症狀吧? 不過如果依照傳統說法,他所得的病名可就簡短得多了,那叫做「陰陽眼」,一種天生可以看得到幽靈鬼魂的不治之症。 當別的小孩都還在玩蹺蹺板、打電動的時候,他正忙著跟鬼魂們交際應酬,鬼魂存在他的生活之中就好像空氣存在他的肺部一樣那麼正常,而也因為太過正常,所以他從來沒想過原來自己是異于常人的。 任家夫婦的上一代還有傳統信仰,但到了任先生跟任太太,他們已經變成徹底的無神論者,不特別相信,也不特別的排斥,對於「鬼魂」這種虛無的名詞,他們跟一般人一樣把持著懷疑的態度。 他身邊的「鬼朋友」們很早就教會他,隱藏他們之間特殊的交流會讓他省去許多麻煩,所以這件事任家的人一直都不知道,就算對他自己來說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他只是不特別提起這件事而已,就好像沒人會天天告訴別人:「我有在呼吸」,是一樣的道理。 一直到「她」出現。 「她」在他跟第二任女朋友分手之後出現在他生命中。那女孩退回了不久前他送給她的一個小木盒,而那空無一物的木盒卻帶來了「她」。 「她」只是一個影子,一個女孩子的影子,很淡很淡,淡得幾乎看不見;她總是望著他,靜靜地望著他,不動不說話,只是望著他。 「她」甚至沒表現出任何想跟他交談的意願。 他不曉得她的名字、不曉得她為什麼總是跟著他、不明白為何每當看到那抹愈來愈淡的影子時,他的心總是一陣一陣不停的抽痛。 他開始到處搜集關於「鬼魂」的資料。或許是他真的特別有天賦,網路上許多怪力亂神的資料、符咒真的就這麼一樣一樣讓他學了起來,不管東方的、西方的,他總是一看就懂;過不了多久,他已經是一個「靈學專家」,而且還是「學貫東西」不倫不類的那一種。 可是某一天,「她」不見了,就在他眼前,一抹更深更黑暗的影子竄進了他的房間,像是吸塵器一樣吸走了他屋子裡所有的鬼魂。 那是邪惡的存在,他知道。他可以感受到那一陣惡寒,那陰森恐怖的存在是不自然的。 他追了很久很久,卻依然讓那黑影逃了。 失去了「她」的存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那種恐慌不是聯考考不上或者生存受到威脅的恐慌,而是一種……一種絕望,一種永遠無法解答的絕望感。 就在那天,他離開了任家,拋棄了一切,開始了被認為是「瘋子」的生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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