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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這道士竟然“收集”鬼魂?珍珠望著自己四周的鬼魂們,他們全是他的收集品嗎?

  他費盡心思折磨死他們,然後禁錮他們,為的只是“收集”?!

  “你這變態。”她喃喃自語地說著,不由得又倒退了兩步。

  “來吧,本王知道普通對付鬼魂的東西對你無效,這是本王特地為你準備的『神仙盅』。這很罕見啊,用無數妖魔的鮮血練成的。”

  那是一個小小的黑金色圓甕,圓甕上密密麻麻地寫著血紅色的咒文,而圓甕周身散發著跟廣德洋身上一模一樣的黑氣。珍珠直覺地知道如果那圓甕上方的小蓋子被打開,自己就會被吸進去。

  廣德洋貪婪的笑容凝視著她,正伸手想打開那圓甕——

  驀地,他突然雙眼大睜,一道銀藍色閃電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張大了口想呼喊,卻沒能力喊出聲來。他無力地緩緩跪倒,手上的“神仙盅”滾到了地面,然後圓甕上的蓋子掉了。

  “呀!”強光閃爍了珍珠的眼,一股強大的吸力讓她站不住身子,她使勁抓住身邊隨便什麼物事,卻發現她握住的正是鐘重的手。

  強光中黑蟒張大了口直撲而來,鐘重背對著黑蟒,根本不知道危機已經臨頭。珍珠尖叫著,同時抵抗那強大吸力,又想扯開鐘重的手讓他能夠保護自己——

  鐘重身上的鬥蓬在風中翻了開來,他猛然回身單手抵住了黑蟒狂暴的大嘴,神仙盅的強光閃爍之中,黑蟒被塞進了那圓甕之中。

  黑蟒淒厲的嘶吼幾乎震破珍珠的耳膜,那慘叫聲有股令人心神俱裂的痛苦感。霎時間狂風大作,就在珍珠覺得自己再也支撐不下去的同時,神仙盅被蓋上,一切全都靜止了。

  靜止了。

  珍珠喘息著大睜雙眼,她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是,她是死人,死人當然不會“活著”。

  “你沒事吧?”鐘重的身子擋在她面前,他身上的斗篷全碎了,一絲絲靈氣正從他身上四處飛散著,傷成這樣,卻問她是否沒事?

  見她不說話,鐘重憂心地抬起頭來。

  第一次,見到了鐘重的臉。

  那是一張很普通、很平凡的臉,看上去不特別英俊,也不特別醜陋。她原本以為鐘重有一張長得像蟲子一樣的臉,但事實證明她想得太滑稽了,鐘重長得並不像蟲子,他有著男人陽剛的五官跟一雙深邃無底的眸子。

  “怎麼?你傷到哪裡?”鐘重蹙起眉,憂心地在她身上察看,“快告訴我你傷在哪裡?”

  “我沒受傷,倒是你……你身上全是傷。”珍珠顫抖著說道,勉強一笑,眼光定在鐘重身上竟然無法移開。

  有了面目的鐘重突然不再是“一隻蟲子”、“一個狩魂使”,而是真真實實的鐘重了。她不知怎麼搞的竟心神大亂,頓時有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

  “我沒事。”

  鐘重終於鬆口氣,翻身躺在地上,望著不遠處廣德洋所搭的祭壇,不由得笑了笑:“沒想到這老道入了魔道竟有如此功力,本使倒是小覷了他,險些栽在他手上。”

  “是因為他入了魔道才會這麼壞,也許……也許他本來沒這麼壞。”

  鐘重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一笑震動了傷口,疼得他忍不住咬牙。

  “這有什麼好笑的?不要亂動!”珍珠埋怨地嚷道,“你受傷不輕啊!”

  望著珍珠,他依然忍不住笑;都已經過了幾百年了,她所見過的惡人、惡鬼還會少嗎?但只有她,只有她一直都還是這麼天真、這麼善良。她相信人間沒有真正的惡人,她相信冥界沒有真正的惡鬼,她比誰都相信因果。

  因為她是如此如此的相信,幾百年不變的相信著,這份心終於打動了他。他,原本是什麼都不信的。

  “歇息一下吧。”珍珠嘟嘍著扶著他靠著一株大樹,看著他被扯得稀爛的鬥蓬,心裡有說不出的心疼。這個笨蛋在最緊要的關頭竟然捨身救她,真不知道這只蟲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鐘重沒答話,他凝望著珍珠的臉孔,心裡洶湧而出的是連他自己也不明了的溫柔。他希望此時此刻能再有一件鬥蓬掩蓋住自己,那便能藏住那些長久以來掩埋的心事,但又希望從此不要再穿鬥蓬,那麼也許……也許……

  “他們走了。”珍珠望著離去的鬼魂們,發覺自己不敢直視鐘重的眼光。

  “嗯……”

  鬼魂們漸漸散去,不久之後就會有鬼差來接引他們了,他們緩緩地朝鐘重與珍珠行禮,感激他們解放了受縛的靈魂。

  只有一個人還沒離開,那是因為他身上的鐵鍊伽鎖還沒解開。

  也因為鐘重跟珍珠本來就是來抓他的。

  他是個秀才,在省城之中小有名氣;他其實早在半個月前已經被惡道廣德洋害死,但是鬼差卻四處找不到他,因為他一直忍痛躲在家裡的神寵之中,也因為如此他才會被廣德洋找到並抓住。

  “讓我回去……”男魂哭倒在地哀求道,“求求你們!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今夜就要臨盆了!求求你們!讓我回去吧!”

  珍珠咬著唇,悄悄望著鐘重。

  鐘重原本閉著的眼睜開了一隻斜睨著她。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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