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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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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風扯動唇角化為一抹淡淡的微笑:「我祝福你。」 他的心中有一絲釋然,一抹苦澀……一點眷戀和一種痛楚。 他們逼著她成長。他們都曾渴望將她納入羽翼之下小心呵護,可是到頭來逼著她成長的也是他們。 堂而皇之的理由很多,太多,甚至可以把過錯歸到她的身上,指責她不成熟,指責她孩子氣。 可是當初他不也是被她的天真浪漫所吸引? 是誰殘忍些?或上—— 都一樣殘酷。 「她什麼?」他自床上一躍而起,原本仍不太清醒的神智一下子仿佛被冷水當頭淋下地清晰過來:「去哪裡?」 話筒那端的阿敏急急嚷著:「去英國。早上十點鐘的飛機,她才剛出門,如果你現在去追她或許還來得及。」 「該死。」他立刻抓起扔在地上的襯衫:「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飛機?」 「就是我們公司。」 「她怎麼突然……算了,我立刻去逮她回來,我跟她的賬還沒算清楚。」他匆匆忙忙地吼完,扔下話筒,連衣服都還沒穿好便沖出大門。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她不能在一切都還沒弄清楚之前就腰斬了他們的愛情。 他不准。 「阿凱叔叔,你會不會很痛?」小懷爬上病床坐在他的懷裡,輕輕碰碰他的傷口上包紮的紗布:「我媽咪說你的頭被好大的燈打到了。」 阿凱微微一笑,輕輕揉揉她的頭髮:「本來很痛,因為有媽咪照顧叔叔,所以叔叔就不痛了。」 「我就知道我媽咪最厲害了。」小懷開心地嚷:「每次我生病,媽咪都會陪我,只要她陪我我就不難過啦。」 「小懷。」剛進門的阿敏發出一聲驚呼:「你怎麼可以坐在阿凱叔叔的身上?他……」 「沒關係,她很輕,不會壓痛我的,更何況我的傷也差不多快好了。」阿凱仍笑著,抱著小懷小小的身體讓他有種溫暖的感覺。 「不行。」她將小懷抱了下來:「之涵馬上就要來拆你的紗布了。」她十分關心地坐在他的身前:「現在不可以冒一丁點的險。」 小懷只好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說:「那等阿凱叔叔出院的時候我再給他抱好了。媽咪,阿凱叔叔好可憐,我們可不可以帶他回姑婆婆家?姑婆婆也很厲害,她會讓叔叔的病早點好。」 「傻瓜,阿凱叔叔也有爸爸媽媽啊。我們把他接走了,那他爸爸媽媽怎麼辦?」志敏這樣回答,可是奇異地,其實心中也有這樣的渴望…… 「沒關係,等我病好了我就可以去找你們啦。」阿凱溫柔地這樣說:「我會帶玫瑰花上門的。」 「阿凱?」 「你要拒絕我嗎?」 阿敏楞楞地,手已被他包在大手掌中,全然不知如何反應。 阿凱很認真、很認真地:「我先說明我並不是感激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才決定以身相許的。」 她一楞,笑了起來。 他不理會她,認真而溫柔地接下去:「當我在追輕風的時候,心裡常常在想,為什麼她不像你呢?如果她像你那樣就好了。我那時候一直以為我只是欣賞你,當我失意的時候一直是你在安慰我、鼓勵我,這或許有點突然,但我並不認為這是錯的。」 楞楞地聽著,她有些黯然地將手抽了回來。 「阿敏?」 「你——才剛和輕風分手……」 「我知道。」阿凱點點頭:「所以我希望你給我時間和機會來考驗我的誠心。」 樸實無華,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宣言,沒有瑰麗的海誓山盟,只是如此……如此淡然而動人。 他們一直相識,知道彼此所有的喜樂和痛楚,但也都只是遠遠地互望著。 他一直在追求火焰,直到燒傷了他的心,燒焦了他所有年少的夢。 清醒了,才發覺那荒唐的歲月裡,一直執著的,不過是一份虛假、可笑的幻想,仿佛急欲讓全世界知道他的癡心和完美。 他不想將所有的過去推翻,不想否認他從未愛過,更不想冷血地批評那確實存在的過去。 有些人在重新找到愛情之後,便殘忍地將過去的自己,逝去的一切全數抹殺。 仿佛一生真的只愛一個人。 他辦不到,他承認他不是聖人。 他承認他曾深深愛過,那是屬於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如同小懷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一樣的。 他們都不完美,也不追求完美,也——沒資格要求完美;但,他們都有權再度追求幸福。 「傷口還太新,我不奢望你一下子接受我,也不奢求你一下子相信我,但請給我機會。」他這樣全然坦白地說著,溫柔地用他的心凝視著她。 多久了?一直望著這個深情的男子,為他感到心痛,為他感到難過。 她一直希望他幸福,超出朋友範圍地希望。 她不懂得爭寵,也不要他特別的注視,只是默默地為他裹傷,甚至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原來這是她的另一份愛情。 因為她從不奢求什麼,自然也不會心傷,她選擇了一個最安全的角落付出她的愛情,付出她的心。 她無法再燃燒成另一朵眩目的火焰,因為走過太多人世滄桑;她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將那份愛戀靜靜昇華,直至她自己也看不到熱度…… 阿敏輕輕點點頭,相信他看得到。 「拆紗布嘍。」之涵愉快地走了進來,跟隨著兩名護士。 阿凱的家人站在門口,而她和她的小女兒站在他的眼前…… 在清晨,從百葉窗射入的光芒中,她灑滿一身金光,一朵含淚期待的微笑—— 她知道他將會看到。 「搭乘X航二〇一班機的旅客請在三好登機門登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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