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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你個頭!”戚大山氣喘噓噓地:“甭跳啦!給你跳得頭都昏啦!”

  戚母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自己這一生至愛的兩個男人,搖搖頭倒了一杯水交給丈夫,寵溺地瞪了兒子一眼。

  小海已經二十歲了,可是他從未改變過自己,仍然和過去一樣,是天才,也是孩子——

  她多愛這個孩子臉上那恒久不變的笑容。

  他在美國獨力完成了碩士學位,以十九歲的年紀;然後放棄了一切回到臺灣,理由是不想戚大山沒人能讓他活動筋骨。

  她可愛的孩子,心細如發,睿智而善良,令人又心疼又無奈的孩子。

  他什麼不能做呢?

  或許她水遠也沒有完全瞭解他的一天,但她知道,小海永遠明白他想做什麼!

  戚大山橫了兒子一眼,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有些不甘心地嚷:“俺懶得跟你爭!”

  小海的臉上有愉快的笑容,他坐在茶几上。“寶兒和裙子不是要過來嗎?我以為今天我是來接受批判的!”

  “說什麼話!”戚母搖搖頭,寵溺地笑了起來。“他們都是為你好呢!”

  “就是!就是!根本是沒良心的小兔崽子!”

  小海的表情有些無奈。“我開始後悔回到臺灣了!”

  “後悔什麼?”寶兒嬌俏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樣對待自己的姊姊!”她笑著說,人已筆直投進小海已然寬厚的肩。

  小海擁抱嬌小的寶兒;當年的精靈如今已是個動人的小婦人。他繞了個圈子,開心地低頭看自己的姊姊。

  寶兒的眸子仍漆亮如星,長長的發披在肩上,心疼地擁著自己的弟弟。

  這一切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對吧?

  過去那個總是以小小的臂膀護衛著她的男孩已經二十歲了:他是個男子了,仍然會以他的生命來護衛她,她的弟弟——過去總在半夜裡哭著拉他的手說不敢睡的小女孩仍有雙溫柔羞怯的眼——

  “喂!放開我老婆,否則我會打掉你牙齒!”群智玩笑地咆哮著,上前一拍小海的肩:“好小子!真的長大了!”

  “說得倒像有幾年不見以的。”小海微微咕噥,眯著眼打量自己的姊夫,轉向寶兒:“他對你好不好?我不在的時候他有沒有欺負你?要是有,我替你出氣!”

  “當然沒有!”寶兒的眼眶含著淚笑道:“誰都知道我有個連黑手黨都要禮讓三分的弟弟,他哪敢欺負我?”

  “好啦!”戚大山粗著嗓子以掩飾自己感情上的激動:“坐下來啦!婆婆媽媽地,格老於地!”

  小海笑一笑,拭去寶兒眼裡的淚水,讓她在沙發上坐下。方群智坐在另一頭,而他自己仍坐在沙發的扶木上。

  他回臺灣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流浪了幾個月,通盤瞭解了自己的家園之後才回來。

  如今,他終於回來,見到久違的親人了。

  他們對他的愛——未曾改變。

  “好啦!”他攤攤手:“我在這裡啦!要殺要剮隨你們便啦!”

  他在哪裡啊?

  當年匆匆一面,如今三年過去了,他們沒有再連絡過。他答應過,三年後他會再回臺灣,她也一樣,到時候才真正開始——

  三年前的一切歷歷在目——

  海兒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

  她回來了,為了三年前的承諾。而他呢?是否和她一樣惦記著她?

  其她並不知道即使再見面,一切是否會和過去不同;只是這幾年來,她未曾忘記過小海——

  夜裡所見的小四,不知怎麼地,令她有種懷念的感覺,他有朵和小海神似的笑容!

  不知不覺地,她笑了起來,想起小海那滿不在乎而自信滿滿的笑容。

  當年他們誰也沒留下連絡的方法。小海帶著她躲在樹上,避過了綁架者的追蹤,他在地上設下陷阱,整得他們狼狽異常。

  等到警方和家人趕到,小海已經將她安頓好而離去了;那時他說:“三年後,我會再回來。”

  好像一場電影,一個神話,一個孩子對孩子的承諾;然後她回來了。

  她什麼都沒有忘記,而他呢?

  海兒輕輕歎口氣,剛剛和日本的爸媽通過電話,心情有些寂寞。

  她很想念他們。

  羡慕爸媽之間的感情;是不是經過時間考驗的感情都特別珍貴呢?

  父親應辰愚的腿已經好多了,有時可以不依靠拐杖走幾步路。他曾經問過她們母女的意見,要海兒人應家的戶籍,那麼她便不再是個“父不詳”。

  當年的母親為了某種她不明白的原因而沒有讓她入應家的戶籍,而是跟了母親的姓。那一段錯綜複雜的過去或許是她現在仍無法瞭解的。

  生父石磊也提過這件事,只是——

  她不想變成石誨兒,也不想變成應海兒。

  她是冷海兒,這一生都將是冷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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