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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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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泰生垂下眼簾,知道自己越界,她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下去。 人的心是個牢龐,是個桎梏,很多時候,人是受困於自己而不是別人或者是外在的環境。 他是這樣的! 他知道泰生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愛著戚寶兒,但他說不出口,他無法說出「愛」。是寶兒解放了一部分的他,他對寶兒的柔情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飽受震撼,他曾以為已經受創的心,在她的笑顏下複生—— 而他自己去裹足不前。 「群智,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你不認為該是你拿回那枚戒指的時候了 」她放下搭在他手臂的手,輕輕地問著。「那枚戒指冰在冰庫裡快變成石頭了,你不想把它拿回去送給寶兒 她是很年輕,但還沒有年輕到不懂愛情。」 「你和韓拓的婚姻裡只有愛情?」 她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不!我和韓拓婚姻裡還有耐心和努力,但那是結婚之後才開始培養的,你知道在結婚之前我和他只煩惱我們之間有沒有愛情。」 「我擔心我和寶兒只是一時被愛情沖昏了頭而沒有看到彼此之間的差距。」 「理智只在你們決定共渡一生的時候才需要。」 「我現在就需要。」 她微微一笑:「那表示你是真心愛她,既是如此,我看不出你們之間還有什麼問題,她的父母反對?」 「沒有。」他悶悶地回答,事實上戚大山和他的妻子都非常喜歡他,儘管小海對他仍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基本上小海是贊成他的。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寶兒他似乎還有著某一點抱著懷疑—— 「是寶兒的記憶對不對?你擔心她一旦恢復記憶會發現原來她的心裡已有了別人?」 一針見血說法使他愣了一下,泰生對事物的洞悉力使他每每受到震撼,仿佛那是件早已擺在眼前,而他卻一直沒看到的事一樣。 「恐怕是的。」 荊泰生拍拍他:「既然如此,那只好等你把事情弄清楚再說?」她說得仿佛那只是舉手之勞一 群智微微苦笑,將話題轉開:「你還不回臺灣?」 她聳聳肩重新回到他的辦公桌後面:「趕人啦?」 「當然不是,我巴不得你留下來幫我。」 「我短期內還不打算回去,反正你現在也無心處理公務,我總不忍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兩頭忙吧?」 「韓拓不生氣?」 荊泰生望進他的眼裡,真摯而且意味深長地回答:「他當然不會太開心,但是也很信任我。」 信任。 這就是問題的核心吧! 他和寶兒之間空有愛情卻沒有信任,彼此掙扎在對對方的愛和信心之間,所以他們總缺少了什麼似的。 方群智走進戚家的大門,他知道今晚寶兒不在,戚家夫婦帶著她去看一個很著名的腦科醫生,原來他打算陪寶兒一起去,但繼而一想,卻又寧願自己不在場。 他是來找小海的。 對戚家的一切,他了若指掌,這一家無心機的人甚至把他們放鑰匙的地方都讓他知道。 不知道他們是單純地信任他還是遺傳性的沒有心機,對於他們給他的待遇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戚家的人能在大紐約市安然無恙的活下來真的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奇跡! 餐廳裡靜悄悄的,他知道為了寶兒,他們已有很久沒開業做生意了,理由當然是不放心寶兒,又怕餐廳人多嘴雜會吵了寶兒的休息。 寶兒的父母對他們的孩子是絕對的疼愛和保護,比起他在臺灣認識的許多朋友們,寶兒有一個最完整而且甜蜜的家。 儘管這個家的成員全都非常特別—— 戰鬥機呼嘯的聲音傳來,群智及時低頭躲過它的兇猛攻擊:「小海!」 少年正坐在階梯的最上層,手裡握著遙控器:「你來做什麼?寶兒不在。」 小型戰鬥機以一完美的弧度回轉,直接撞向他的身體,他側身閃開,腳踢到餐廳裡的桌椅,險險站穩身子:「我來找你的。」 小海將遙控飛機叫了回來:「上來吧!」 群智拭拭額上的冷汗,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對於小海,他真是又愛又恨!這個怪異少年的思想方程式不但異于常人,而且高出正常少年許多,最重要的是他對他的家庭有百分之二百的忠誠度! 有那樣的父母和這樣的弟弟,他一點都不奇怪寶兒會像個孩子一樣單純。 走進小海的房間,他訝然地睜大雙眼! 這哪像個十七歲的孩子會有的房間?這簡直是個科學實驗室! 四方型的房間裡,有一整片牆上全是科學儀器、試管,一大堆電線連接在某個不知名的儀器上。 另一片牆上則是電腦、列表機、大大小小的磁碟片、光碟片、二個電腦熒幕和無數的報表紙。 第三面牆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模型飛機、戰車、摩托車、船和遙控器,至少有數址架各式機種的機械,他敢打賭那些全是可以作攻擊性用途的! 而連著門的牆上則是一大片書架,全都是書,從英文到中文,從醫學到科學、文學,無所不包—— 唯一的一張床擺在最角落,他甚至看不到衣櫥。 群智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個十七歲少年的房間!他誇張地吹了聲口哨:「正點!」 「坐吧!」小海指指角落的一張椅子,自己則逕自坐在電腦前戴起眼睛:「找我做什麼?」 在克服了最初的震撼之後,他開始打量小海。 戚小海有張非常吸引人的臉,帶點孩子氣,卻又組合了成年人才會有的睿智神采,他不高,顯然尚未發育完全,身體有點不協調,肌肉在他的骨架上剛剛漸漸成型,但假以時日他會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 方群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可能是由於愛烏及烏的心理吧!他極端欣賞小海強硬的作風和他的一切! 「小海,你對我的敵意還沒消除?」 「你來找我就為了這個?」他蠻不在乎地打著電腦。「我的想法很重要?」 「你一向以問題回答別人的問題?」 「只對我沒興趣回答的問題會這樣。」 群智歎口氣,有時候小海對已見的堅持簡直是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我想問你有關漢克·威諾的事。」 小海的手停了一下,然後繼續快速的在鍵盤上飛動:「什麼事?哪一方面的事?」 「他和寶兒的事。」 「他和寶兒沒有什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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