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沈亞 > 鷹翼下的風 >


  天色已經很晚了,行人在這種嚴寒的天氣下早已走得差不多了。她不是工作狂,只是不想那麼早回去面對那一屋子的冷清。

  獨居的生活對她早已成了習慣,而最後她竟覺得出奇的無法忍受那種孤單——尤其是在熱烈掌聲之後,拭著臉上的脂粉望著鏡中蒼白面容的那種種孤單!

  或許這正是她毫不留戀地走出伸展台的原因。漫長的十年,她走在伸展臺上,讓人品頭論足,剛開始是由於無奈,再來是單純的一種習慣性的生活,到了最後即成了機械式的行動。

  她知道有不少人替她感到惋惜,當她正走在事業頂峰時即捨棄了辛苦經營的一切。尤其當葉羅已在二年前放棄了舞臺的生涯嫁做商人婦,而群美也不再過模特兒的生活,她成了伸展臺上最搶手的模特兒,本來她是可以一鼓作氣爬上後座的。

  她卻放棄了。

  許多人猜測著她退隱的理由,甚至有人說她是懷孕了。躲到某個偏僻地方待產。而她卻穿著破舊的牛仔褲和T恤在街上閑晃。

  「喂!不要讓他跑了!打死他!」

  不知不覺中她竟走到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冷冷清清的街燈下有著幾條正在毆鬥的人群。

  「跑不掉了吧?竟敢來老子的場子裡鬧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今天我不打斷你的腿我就不姓李!」

  雪農躲在暗處,看見四個大男人正狠狠打著地上的一個男子,他雖然屈居劣勢倒也挺有骨氣反抗。口裡不乾不淨的罵著,雪農沒聽見他究竟罵些什麼,不過偶爾傳來的詞匯就足以讓她面紅耳赤。

  毆鬥激烈的進行著,眼看那名男子已不支倒地,另外四名壯漢卻仍沒有罷手的意思,反而亮出利刃,雪農決定不能再袖手旁觀!

  她拿出一向隨身帶著的警報器,那是群美送給她的,沒想到還真有用上的一天,警報器大響出警車的聲音,她大喊著:「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那四名男子聽到女人的尖叫聲和警車越來越近的聲音果然一哄而散,留在地上那名男子掙扎著站起來。

  「你不要緊吧?」秦雪農奔到他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扶他站起。

  他滿臉的血跡,努力的眨眨眼想看清楚她的臉:「——警——警察——」

  「我騙他們的。」

  他扯動唇角迸出一個笑容:「真——有種——」

  「我送你到醫院去吧!」她扶著他站好,發現他很高大,實在不是她所能負擔的。

  「不要!」他扶著她的肩,搖搖晃晃的想讓自己站穩:「我——沒事——」

  秦雪農一放手,他立刻又跌坐在地上:「沒事?嗯?我看得出來。」

  那個男子瘀青的眼瞪著她,不發一話的扶著路燈,自己吃力地站了起來,蹣跚地向巷口走去。

  她訝異地盯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自心中升起一股欽佩!這男人的骨頭八成是不銹鋼鑄造的!她跟了上去扶著他的手:「我家就在這附近,到我那裡去,我幫你擦藥。」

  他沒說話,即乖乖的跟著她走。她扶著他走進她的生命裡。

  他穿著她丟給他的衣服,將身上那沾滿泥土與血跡的衣服丟進了垃圾筒,同時還洗過澡,坐下來乖乖的讓她替他擦藥。

  「你叫什麼名字?」他忍住傷口的刺痛,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在女人面前挨打已經夠糟糕了,他可不願意再讓她認為她是那種沒有用的男人。

  秦雪農小心的處理他手上一道長長的刀傷:「有沒有一點禮貌?我救了你,你總該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想想也有道理:「我叫寇飛鷹。」

  「秦雪農。」

  「什麼?血濃?」

  她瞪了他一眼,擦藥的手仍是溫柔的:「冰雪的雪,農夫的農,秦雪農。」

  他有些赧然:「對不起,我書讀得不多。」

  她反而有些訝異,這樣傲氣的男人竟會承認自己書讀得不多,她搖搖頭:「沒關係,反正也沒幾個人弄得清楚。」她轉向他臉上的傷。

  在她擦他的眼睛時,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很痛嗎?」

  「不會。」他回答得乾淨俐落。

  雪農微笑地處理完他所有的傷痕:「還有哪裡受傷?」

  「沒有了。」

  「固執的小鬼!這樣逞強,吃苦的可是你自己!」她放下手上的藥水,打量著他。

  他果然轉過身子:「喏。」

  他寬厚的背上有一條長長的刮傷,傷口浮腫,雪農發現了刮傷之外還有——呃——女人的指痕和抓傷。她紅了臉,不發一話的一併處理掉。

  他轉回身體,臉紅得和她不相上下,好像一個做錯事被捉到的小孩:「那是——那是——」

  她撇撇嘴:「我知道,不用解釋了。」她從藥箱中翻出一些消炎藥:「吃了它吧!會好得快些。」

  奇異的,一向最排斥藥物的他竟順從的接下藥片和開水,二話不說的吃下它。

  秦雪農滿意的點點頭,指指客房的沙發:「雖然小了點,不過還可以睡。」她拉出沙發床:「今晚你就在這裡休息吧!」

  寇飛鷹眨眨眼:「你不怕我?」

  「怕你什麼?」她微笑地拉拉他身上的衣服:「穿這些衣服的男人和你一樣高大,而且沒有受傷,他隨時會回來。」

  看得出來她說的是實話。因為浴室裡也有一份男人的盥洗用具,雖然她看起來不像已經結婚的樣子,可是她是結婚了,要不然就是正和一個男人同居。

  這種想法使寇飛鷹有些不舒服,這麼漂亮的女人當然不會是一個人住,可是他寧可她是和人——

  同居或是結婚?

  「怎麼啦?你還真想洗劫我?」她佯裝出尷尬的樣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

  「知道了啦!老是提醒我。」他咕噥。

  秦雪農聳聳肩:「我幫你溫了一杯牛奶,喝了它會好睡一點。」

  「牛奶!」他做出一個噁心的表情:「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

  她微笑地指他背上的抓傷:「有證據證明你不是,不過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啊!」

  寇飛鷹臉紅得像煮熟的蝦米,他詛咒著,在她的笑聲中走向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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