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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很好。”韓奇風的氣頓時泄光。他沮喪的坐在沙發上,乾笑二聲:“因為我剛接到消息,泰生要和方群智訂婚了。”

  荊泰生和方群智即將訂婚的消息迅速的傳遍“方氏”,謠言在短時間內全部不攻自破。

  有誰會對自己即將成為老闆娘的公司不利呢?所以過往的種種臆測終究不過是臆測罷了。

  原先對泰生懷有敵意和懷疑態度的人通常是最先向她道賀的,泰生淒涼的感覺到世態炎涼。

  對她答應和群智訂婚這件事,她無法感到絲毫的快樂,只是在群美殘酷的告訴她事實的那一刻她才突然驚覺,她的前半生已和一個不愛她的父親渡過,難道她的下半生還要跟一個不愛她的丈夫渡過?

  所以她答應了,而現在她無法去想自己做得對不對,至少她不必再在公司看到那種不信任的眼神,聽到那背後的議論了。

  這也算打勝戰事的一種說法嗎?

  她不知道,或許她根本徹底的失敗了,只是她無法去想,寧可當成是成功吧!

  她不是美人魚!她堅定的告訴自己,絕不要再當那條可憐的魚!

  而現在,她至少不必懷著破碎的心看著她的王子和公主踏入地毯的另一端!

  不是嗎?

  當然不是!

  因為何安琪正忿怒的瞪著她的辦公室。

  方群智——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七年來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為了那個荊泰生?而現在他們居然要訂婚了!

  方群智不要她,韓拓鄙視她,他們全都傾向荊泰生。

  她不會讓她如願以償的。

  荊泰生的一舉一動她全都看在眼裡,她會不明白她愛的到底是誰嗎?嫁給方群智她註定要痛苦一生的!可是那還不夠。

  因為她仍得到了她的地位。

  她要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更慘痛的代價才行!

  韓拓把一切的事情向他的父母傾敘,包括他的好勝、他的盲目和他至今才明白的愛,一股腦兒全說出來。

  香梅聽著聽著,不禁為這一對倔強的小兒女感到心痛。

  愛——為什麼總是那麼難呢?

  “爸,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他難過得直想掉眼淚。

  “告訴你有用嗎?”韓奇風悻悻然的瞪他:“早告訴你,你只會更加排斥她,說不定還把人空當成牛花花那一型的女人來看,我告訴你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韓拓知道父親說得對,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是泰生挽救了他的公司,他不但不會感謝她,反而會討厭她。

  可是——他仍希望事情會有轉機,即使早那麼一點點,也許——

  也許也只是也許。

  “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華香梅是最冷靜的,她權威的聲音立刻使他們父子倆希祈的看著她:“他們還沒訂婚就可能改變,我們先找出阻止的辦法才是真的。”

  “如果這臭小子不再出狀況才有可能。”韓奇風咕噥。

  “爸!”

  “怎麼樣?”

  “不要吵了!”她杏眼圓睜:“我已經讓你們父子倆吵了一輩子了!到現在還不放過我?都給我閉嘴!”

  他們果然安靜下來。

  “這件事去找方世城沒有用,他很希望泰生和他兒子在一起,所以要找開泰生的心結只有去找一個人。”

  韓奇風臉色一變。

  “我們去找荊遠達。”

  他裝瘋賣傻三十年,而該來的總是要來。

  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他一直希望——一直希望——一直希望他的努力會得到結果。

  華香梅沒有注意到她的丈夫,她望著遙遠的過去——那是一筆很簡單的賬卻糾纏了她四十的。她以為今生今世是不可能結清了,而現在——

  她終於要去面對她的債務人。

  荊遠達仍舊坐在他的窗戶前,眼光依舊停頓在遙遠時光的某一點上。

  手上亡妻的照片巧笑倩兮的凝視著他。

  他活在自責與悔恨中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自己,憎恨他自己,也連帶著憎恨他的女兒。

  她和他是如此的相似!由於她的出生他的妻子蘇紅玉差點死亡,爾後身體一直不曾康復,終至逝去。

  他和她是造成紅玉死亡的兩大原因,他怎能忍受自己去愛他的女兒?他欠紅玉一輩子,到最後還是他的女兒開啟了她前往地獄的大門!

  他知道孩子沒有罪,他也記得紅玉生前多麼寵愛她唯一的小女兒,可是他就是沒辦法。

  她怎麼可以那麼像自己?女兒不都是應該像媽媽的嗎?為什麼她身上會找不到紅玉的影子!

  他對不起紅玉,是她傾盡所有幫他買船票,他才得以逃出大陸,而他卻一心惦記著華香梅,直到她含恨而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愛的一直是他的枕邊人,那個和他同甘共苦建立家庭的小妻子。

  她曾經活潑、明亮、開朗,可是和他共同生活的十多年,她卻光芒黯淡,日益憔悴!因為她知道她的丈夫一心惦記著別的女人。

  然後她卻一言不發的忍受了十多年!

  所以他花了二十多年來追悔自己昔年的愚昧。

  他從大陸逃出來的這四十多年來,前十多年他用來想念華香梅,而後二十多年,他用來追憶蘇紅玉,人生中精華的四十年就這樣走過了。

  他並不後悔,這是他應得的報應,只是——他為幹什麼會感到這麼難過?這麼空虛?他的女兒終會離他而去,因為這二十年來他冷血的待她,她有資格讓他自了殘生。

  他還有什麼?除了一具風燭殘年的身體之外,他只有那些燦爛卻無用的回憶伴他殘生,這是報應,報應啊!

  “荊先生,有人來看你。”阿竹打開房門。

  他正沉溺在思緒中,不禁惱怒的回頭,正想斥責她,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門口站的女人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再見面的。

  華香梅。

  “梅兒——”他不可置信的低喃。

  “好久不見,遠達學長。不歡迎我嗎?”她含笑佇立。

  荊遠達努力使自己平穩的站起:“怎麼會呢?快請坐!快請坐!阿竹倒茶。”

  華香梅走到他的床邊坐下,另一個男人站在門口面無表情。

  “這位是——”

  “我的丈夫韓奇風。”她平靜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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