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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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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懂,也不知道葡萄酒跟啤酒的分別。」杯緣的唇印紅得刺眼,像指頭上的一根刺,讓她很不舒服……而且,他為什麼非要貼得這麼近?跟她說這些天方夜譚作什麼?明知道她不會有此等「好品味」! 「剛剛那位小姐……」 刺被挑動,她跳起來往屋子裡走。「你整天不吃東西只喝酒,就算配再多起司也一樣會營養不良。」 「她只是生意人。而且我真的不覺得她漂亮。」 「誰管她漂不漂亮!」臉紅了,聽見他跟上來的腳步聲又掩飾不住臉紅,她索性呼地回頭怒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 「我現在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攤攤手,他一臉純真無辜的笑。 「我是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你打算把四十八棟出租公寓全部夷為平地……」 周達非挑挑眉。「你背後果然有高人指點。」 「什麼高人?!什麼指點!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到底打算騙我到什麼時候?!」 「騙?我幾時騙過你?我曾經告訴過你,那些公寓要出租到地老天荒?還是我曾經允諾過什麼?」 「不要扯開話題!J 「我沒有扯開話題。」周達非在沙發上坐下,替自己斟了杯酒。「那些公寓已經三十年了,也該是汰舊換新的時候了,我沒告訴你,只因為你不需要知道。」他說著,抬起眼凝視她。「岳助理。」 是了是了,這種時候她就被排擠在外——不對,她從來沒有「在內」過!周達非始終只把她當成一個員工,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許比較近,但她終究還是個員工。 她為什麼要為這種事情生氣?逾矩的人是自己,懷抱著不切實際期望的人也是自己,遷怒於他豈不是很幼稚可笑? 想通了這一點,嶽樂舞的怒氣瞬間逸去,突發奇想開口:「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打消主意?」 「打消什麼主意?」 「把住在那些公寓的人全部趕出去的壞主意啊。」 周達非嗯了聲,拖長了尾音道:「這要看情況。你有什麼值得我考慮的交換條件?」 嶽樂舞想來想去,終於指指自己,她紅著臉,目光明亮。「我自己。」 她以為他會噗哧大笑、面帶不屑甚至鄙夷,但他居然沒有。 周達非優雅的端著高腳杯,不斷地晃著杯子裡的酒,時間漫長得像過了一個小時那麼久,他才終於微笑著開口:「很好的交易,很好的條件,但很可惜我不能答應你。」 「你居然願意考慮?」嶽樂舞錯愕得雙眼大睜。 「為什麼不願意?你來談生意、提出你的條件,而我則慎重考慮這樣的條件我是否願意接受,如此而已。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願意用這種條件跟我交換?你認識住在裡面的每個人?你跟他們很熟嗎?」 「不算很熟。」仔細想想,她不由得失笑。「除了一樓以前開雜貨店、現在倒閉的阿秋姐一家、經常帶著雙胞胎孫子出來散步的歐婆婆、打電動打到變成胖子的小豬、愛吃檳榔開大貨車的陳胖、還有……」 聽她一一細數那些人名,他端詳著她那張突然變得溫柔的臉;這麼暴躁的女人卻願意為了那些可能只是擦身而過、連鄰居都談不上的陌生人們,以自己為交易品來換取他們繼續住在那破舊公寓的權利。 他知道她很熱心,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為了那些已經、即將、未來必然會被開除的員工,他們已經爭執過無數次;但那時候她是人事部主任,而且她在「歡樂星球」待了三年,那些人勉強可以稱得上是她的同事,他可以理解,但為了那些每天說不上幾句話的陌生人? 岳樂舞若不是過於善良熱情,就是太過低估她自己——他還真的認真考慮了那個可能性。 「好吧,那現在你告訴我,你要跟誰談生意把他們趕走?」 突然恍神的他不由得眨眨眼。「咦?」 「我是說,接下來我該去跟誰談交易?」 周達非素來老謀深算,但即使是他也霎時無法瞭解她的意思,足足過了三秒,他才恍然大悟而且意外地感到一股怒意。 「你還想去談『生意』?以自己為籌碼?」 嶽樂舞聳聳肩。「不知道,也許吧,那要看對方需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被打動。」 「你真的是……那些人有那麼重要?!」 「當然有!」樂舞目光灼灼。「你根本不懂那些人的生活,甚至連我都不懂,但是我知道那裡對他們有多重要。你以為誰喜歡住在那種破舊的老公寓裡?你以為歡樂星球這些年來真的給了他們多好的生活環境?如果他們不是無能為力,誰會繼續住在那裡!他們的無能為力對你來說當然不重要,可是對我來說卻很重要!我不想看他們流離失所!如果販賣我這個小小的人事部主任可以換取他們繼續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那為什麼不換?!」 「他真的說他願意考慮?」岳樂音饒富興味地又問一次。 「我知道那很不可思議,但他就是那麼說啊,說得很……怎麼說呢?好像那真的是個可以考慮的選項。」樂舞聳聳肩,她有點臉紅,過去她絕不會對任何人提出這種荒謬的提議。「那時候我真的急了嘛,正所謂病急亂投醫就是這樣。」 「然後你還告訴他,你想去找跟他合作的商人繼續談這筆生意?」 「不然怎麼辦?我說又說不過他,勸又勸不動他,那只好另謀他策啊。」 「那他的反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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