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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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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聳聳肩,坐在沙發上打開酒瓶,濃烈的酒氣沖了出來:“先喝再說。” 祁寒毫無異議地接過他倒給他的酒,一仰而盡:“那個小鬼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弄得我神經緊張!你信不信?他居然能知道別人心裡想的事!活象個吉普賽人似的,總說些預言似的怪語,只差沒弄個水晶球給我看!” “我信。” “你和他一樣是個怪物,乾脆你收養他算了!” 金奇猛灌了好幾杯酒,長呼出一口穢氣,往後倒向沙發上,雙眼注視著斑駁的天花板:“在電影裡頭,什麼怪事、不可能發生的事都曾發生,人們都以為電影拍的東西很荒謬,其實沒有什麼事會比世界上的事更荒謬了!人比電影要荒謬上千倍萬倍!” “搞電影的都是瘋子!” “寫樂曲的比我們好不到那裡去,都一樣是把靈魂賣給魔鬼的浮士德。” 祁寒乾笑兩聲:“幸好我已經把靈魂買回來了。” 金奇注視著他苦澀的表情,又灌了一杯烈酒:“要付出你那種代價,我還寧願當個沒靈魂的人。” “真他媽的說的有道理——”他咕噥。 金奇歎口氣,搖晃著酒杯中金黃色的液體,仿佛可以自其中看出什麼奧秘似的:“什麼事都不對勁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誰來砸我的場子?為的只是要知道你的地址!” “萬君方。” 金奇大叫一聲,將酒倒進肚子裡:“那傢伙根本是個瘋子!他有病!你要是被他找到,他不一槍斃了你才怪!” 祁寒沒什麼表情地替他和自己倒酒,帶著幾分醉意地咕噥著:“讓他來好了,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浪費生命、浪費資源、浪費感情——” “你他媽的窩囊廢一個!” “隨你怎麼說,反正如果他真要我的命,那就讓他來拿,我無所謂,我——什麼都無所謂——” 金奇醉眼迷蒙地看著他,又開了第二瓶酒,沙啞著嗓子,他有些悲傷地問:“愛情真的是穿腸毒藥!你看看你,比死都有還不如!那我幹嘛談什麼鬼戀愛?說不定我會比你還慘——” 祁寒大笑,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他躺在沙發上任淚水泛流:“對!千萬不要傻到去愛上一個女人!千萬不要!愛情不是穿腸毒藥!它比穿腸毒藥還可怕!它可以殺人於無形!可以讓你生不如死!當不成浪子,那也千萬不要當個情癡!千萬不要!” 金奇傻傻地聽著,茫然地注視著他哀痛欲絕的臉,喃喃地提起酒瓶往口裡灌:“那我不是玩完了嗎?那我不是已經沒救了嗎?——” “對!乾杯!為兩個白癡乾杯!” 仿佛一場末日之戰將在黎明前展開似的,他們沒命地喝著酒,說一些心中隱藏已久,誰也聽不懂的話語。 夜晚的薄紗褪去,黎明的輕霧飄來。 末日大戰沒有展開,陽光依舊亮麗迷人。 而他們全都醉得不省人事,朝陽映在祁寒冰冷的淚痕上,企圖溶解他心中的寒冰;淚是幹了,但心中長年的冰山依舊存在。 沒有什麼痛苦比得上失去摯愛,沒有什麼冷比得上夜夜思念愛人的心寒! 相愛很幸福,相思是一種折磨人的絕症! 一條金色的人影悄悄自窗口升起,無言地替二人蓋上棉被,他的臉上也有著淚痕。 怎麼不傷心? 怎麼能不傷心呢? 黛眉: 你好嗎?我仍然——仍然十分思念你。 少年時總愛用驚嘆號,仿佛世間的事,不用驚嘆號無法表現出自己對生命的詠歎和驚奇,現在,驚嘆號少了,即使用了,也只不過表示憤怒和不平而已。 我常想,或許我們之間的愛情並不是愛情,至少不再是當年的愛情了,這麼多充斥在世界上的愛情,看起來是那麼的俗不可耐!我知道我是變得憤世嫉俗了,但廉價的愛情太多,我們之間的情感用“愛情”來形容,對我來說無異是一種污辱!只可惜我也詞窮了,竟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 那天,寶貝對我說,我是個懦夫,不肯走出自自怨自憐、悲慘的世界,不肯面對現實!我很憤怒,真的!我是很憤怒的!他懂什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怎麼懂得我錐心刺骨的傷痛呢? 或許不曾真正傷過心的人是不會懂的! 不曾真正嘗過心痛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到底什麼叫心痛,但我相信你懂對不對?你會瞭解我的心情,瞭解我多麼無法割捨這一份感情,至死都無法割捨的情深! 在那一場大醉之後,我和金奇成了好朋友,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真希望你可以認識他,如果我有辦法,我一定會為他的電影配樂,只可惜我是既無心又無力,我——頹廢了! 不要怪我! 我又何嘗願意如此?也別說我無病呻吟,假如我可以選擇,那麼我會振作的! 但人間的選擇何其少! 沮喪?頹廢?傷心?我不知道到底要用哪一個形容詞才能表達我一年來的心情,但是又何妨呢?我並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我的存在或不存在。 生命這樣單調乏味,我幾乎厭倦了,一直希望萬君方找上門來,我想他的痛苦不下於我,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減輕這種日復一日的苦楚呢? 這世界上我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與我分擔苦痛的人!生命至此真的十分無趣。 但我是個懦夫,因為我沒有勇氣結束自己,這是身為男人的最大悲哀! 祁寒 海文推開祁寒家的大門。在這個時代居然還有人夜不閉戶,實在是一件奇跡,但看看祁寒屋子裡少得可憐的家俱,她苦笑一聲,恐怕連小偷也不屑上門吧! “這裡並不歡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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