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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冷漠的寶貝已飽具殺傷力,而懂得微笑的寶貝更是足以傾國傾城!

  在這一刻,祁寒第一次意識到,他撿回來的孩子很可能真的是一隻“斑蝶”,而這個發現令他既震驚又不知所措!

  誰曾經撿過一隻斑蝶呢?

  “臺灣幾乎不曾出現過歌舞劇,除了以前的黃梅調和歌仔戲之外,臺灣沒人敢嘗試拍歌舞片,以前張小燕和張艾嘉合作的“臺上台下”幾乎已經是嘗試的極限了;現在的臺灣和香港,什麼題材都已經拍爛了,就唯獨沒拍過歌舞劇。”金奇認真地望著祁寒:“但在國外,歌舞片常常拍得相當成功,幾年前的“熱舞十七”和“閃舞”都是很好的例子,他們的成本不高,但很受肯定,我認為現在嘗試拍歌舞片,會是一項新突破。”

  祁寒傾斜著身體,又恢復了他原本心不在焉的模樣,但金奇知道他正在考慮,從他閃閃發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

  “國外的科幻片也拍得很好,但臺灣就不行。”

  金奇有些挫折地瞪了他一眼:“那是因為那些科幻的技術他們絕不外傳的,連想請他們的工作人員都不可能。但歌舞片就不同了,只要音樂和演員、導演都能配合,困難度就不會太高。”

  “我很難相信史昂軒會寫歌舞片的劇本。”

  寶貝自電視前轉過身來:“是因為你不認識他妻子習小羽。”

  “習小羽?”

  金奇有些意外地看著寶貝:“你怎麼會知道?我以為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的!”

  寶貝不發一語,只是微微地聳個肩,再走回到電視機前。

  祁寒眼光掃過他們:“習小羽是個舞者嗎?”

  “不是,不過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自從史昂軒娶了她之後,他的文筆比從前更具有感情,更富彈性。這次找他替我編寫劇本,他很利落的同意,為了這部戲,他還到舞裡團生活了幾個月呢!不過,編舞的部分當然是由著名的舞蹈教授負責的。”

  祁寒沉默地凝視著眼前的某一點,似乎正在沉思這項提議的可能性。

  金奇只是耐心地等候答案,屋內陷入一段冗長的沉默之中。

  他做得到嗎?

  經過這麼長一段創作空白期,他能擔下這麼重的擔子嗎?

  他不知道。曾經,他一直希望專心從事編曲和隨心所欲地創作,不必在乎市場的需求是什麼。

  曾經,他渴望成為音樂家而不是音樂匠,寫流行歌曲常使他充滿挫折感!

  現在,機會終於送上門來,是在他一無所有、什麼都無法肯定的現在!

  多麼可笑!

  那個傲視群倫的祁寒,那個睥睨音樂界的祁寒,現在只是個充滿挫折感,什麼也不能說、不能做的廢物!

  因為他懷疑自己,害怕失敗,更因為他心傷未瘋,沉溺痛苦而不可自拔!

  “我拒絕。”他緩緩開口。

  金奇怒不遏地跳了起來:“不能接受?你根本沒有好好考慮!”

  他神色淡漠地站起身,將劇本及支票原封不動的推回他的面前:“我很抱歉,但我無能為力,請你另請高明。”

  “祁寒,我不要聽你的狗屁道歉,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那就試試看!祁寒——”

  祁寒走向自己的房間,輕輕地關上房門,將他的怒氣和懷疑全關在門外。

  “該死!”金奇大聲詛咒。

  “他會接受的。”寶貝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他粗聲粗氣地問著。

  寶貝轉過身來,目光裡閃著決心:“因為他必須接受!”

  金奇啞口無言地望著眼前這十多歲的孩子!

  寶貝身上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智慧和不可思議的力量!

  雖然他不十分明白為什麼,但他直覺地相信,並為此感到心安!

  黛眉:

  你好嗎?我十分想念你,每封信都說這句話有點迂腐,但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長文辭,很難找出更貼切的句子了。

  金奇的提議我仍然拒絕了;我知道這是平白放過一個好機會,他的提議曾是我最渴望的,但我卻自知無能為力而放棄。

  記得我們曾在百老匯看過多次歌劇,我一直認為自己空有才華而無法發揮,可是現在我知道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別說是歌劇,現在光是聽聽過去所作的曲子都會令我倍覺汗顏。

  我知道你一定會對我的說法感到不可思議,過去的我是那麼樣地自信滿滿,幾乎認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但我可以保證這絕不是自暴自棄,我只是體會到自己的渺小而已。

  認為自己不具有才華和自暴自棄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米蘭昆德拉先生說:“人有倒下去的強烈欲望。”

  我很懷疑自己是否也患了他所說的病症,或許我一向就不是外表所表現的堅強,你才是真正的強者,即使看起來你是那麼的纖弱。

  還記得寶貝嗎?

  他不但具有透視能力,他更有預知的能力,說句真話,我對寶貝的感情十分複雜,一方面很喜歡他,而另一方面,這個十來歲的絕美少年卻常令我感到害怕!

  這對我來說是種新考驗,過去我從未自一個人身上體會到一種以上的感覺,我這個人恐怕是十分愛恨分明的。但寶貝卻令我感受到了多種情緒,我常想,或許寶貝真是只蝶也說不定,至少這樣就什麼都能解釋了。

  那天海文來電話,說萬君方正在找我,我有些傷心地懷疑,如果你當初選擇的是他,結局是否會不同?或許那一切便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我知道萬君方恨我,我並不怪他,或存心躲著他,只不過,再挑動過去的傷口對彼此都沒有好處,我是個害怕傷心的男人。

  我是不是很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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