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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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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淳自嘲一笑,「死了比活著安全,沒人在乎我是誰,不再有一堆人搶著取我的性命,我偷偷回到楠國,也無人知曉,因此今日才有辦法『救你』脫困。」 他真誠拱手道謝,「謝三哥及時伸出援手,可三哥是如何曉得我在城外的宅邸?」 「老五都能知道,你怎會以為瞞得過我?」 「這倒是。」 「八弟,父王究竟出了什麼事?」 「老七殺了父王。」 「哦?竟是老七下的手,我以為會是老五。」公子淳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當日父王狠心待他與母妃,將他們逐出楠國,欲使他們客死他鄉,父子之情已消磨殆盡。 「弑父終究是天地不容的大罪,老五再想登基稱王,應當也不敢出手。」 公子淳不以為然地哼了聲,「那可難說。」 「老七當著我們的而承認是他下的毒手,他不是父王的兒子,殺害父王是為報殺父之仇,而且他已將王印搶到手。」公子爵簡扼說明。 公子淳在心底琢磨八弟帶給他的訊息,「老七城府深,非等閒之輩,如今又有王印在手,要除掉他頗為棘手。老二勢力龐大,說不準海國會為他出兵奪位,絕不容小覷,況且老二和老五連成一氣,八弟,你說我如今還剩下什麼?」 公子爵心一震,明瞭他三哥要的是什麼。他回頭看了遠方正蹲下身,忙著診治傷者的葉芙蓉,再看見在大樹下休息的母妃,小南背著藥箱,一下跑到古大夫身邊,一下又奔向葉芙蓉,忙得像顆陀螺,還有其它受傷的護衛及僕役……這些人,全是他在乎,放不下的。 這些人,全是只消他一句話,便會左右其死生的人。 過去他想著,今後再也不讓人小看他,再也不受丁點委屈,他要大狂大放過他想過的日子,說他想說的話。 這些年,他確實日日張狂快意,確實也打定主意,定助三哥奪得江山,可到了今日,他已改變,看清什麼才是他最想要的。 「八弟,當我出現『救你』時,你心裡是何種感受?」公子淳再三強調,要老八別忘了,若非他出手,他早就命喪老五劍下。 思緒百轉千折的公子爵將目光移回到公子淳身上,「我非常開心。一來,我和我的人全都因此得救;二來,三哥安然歸來,是上天對我的眷寵。」 公子諄不滿的聲音上揚,「就這樣?」 「我希望三哥和所有我在乎的人都能安好。」公子爵字字真心真意。 「八弟,當日我被迫出使林國,心裡想著,我的八弟總說願為我肝腦塗地,八弟心知我有多憋屈,定會率領大隊人馬,為我殺出一條血路,教父王知曉,我與我母妃皆遭好人所陷,這就是我那傻氣又忠肝義膽的八弟。」 公子淳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針一樣刺向他的心口,教他汗顏,教他難受。「我等了等,直到出了王城,仍在想,我的八弟許是候在道上,準備護我一路安然抵達林國,怎知我一路遇著刺客,幾經生死關頭,卻始終不見你出視,這才不得不承認,我的八弟早已棄我於不顧。」 「三哥,是我對不住你。」 「縱然如此,一發現你遇險,我還是來了。」公子淳目光如炬,譴責地看著他。「八弟你說,可是為兄愚蠢,竟以為你是真心視我為兄長?」 公子爵感到無地自容,可他坦然面對指責,「三哥,我何其有幸,自小就受你照顧扶持,在我心裡,你是我唯一的兄長。」 「可你卻要棄兄長于不顧。」 「是我缺心少肺,對不住三哥。」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住我,八弟,你該清楚,我所失去的,都要一一討回,我需要你的幫助。」公子淳把話挑明,要公子爵當他的開路先鋒。 公子爵面有難色,遲遲無法點頭答應。 公子淳心寒的動怒,「這一生我從未有求於你,今日拉下臉面跟你開口,想不到竟是如此回應。是我看走眼,其實你和其它人一樣,不過是株牆頭草。」 「三哥,我知道你惱我,怒我,是我忘恩負義,只是那些爾虐我詐的血腥殺戮並非我所追求。」 公子淳語帶譏諷,「難不成你想歸隱山林?」 「有何不可。」 公子淳一股氣難以平息,著實無法原諒八弟的背棄,狠瞪教他大失所望的八弟。 「三哥,我想守護的人很多,我希望他們跟著我能平安快樂,我不要他們因我的野心欲望而失去寶貴性命,我要的就是如此簡單。」公子爵語重心長坦然相告。 「你兒時幾番差點死於非命,你從小到大都不被父王看重,連宮人內侍都在背後嘲笑你的出身,老五還派人行刺你的心頭肉,這些帳,難道你都不想討回來?」公子淳故意激他,非要八弟與他一道拿下他渴望至極的至尊寶座不可。 公子爵心平氣和道:「三哥說的這些帳確實是我的心魔,我想過要讓所有對不住我的人都付出慘痛代價,可當我身邊的人因權謀野心一個接一個命喪黃泉,我不再認為出口惡氣有那麼重要了。」 「你情願看著老二或老五,更甚者老七登上王位?」氣惱的公子淳振臂一揮,不肯接受他的轉變。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三哥你登上王位,你會是賢能的明君,沒有人及得上你。」 「所以我才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我已經放下了,三哥。」 「看來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強人所難,從今以後你我不再是兄弟。」費盡唇舌也說服不了他,公子淳決定與他恩斷義絕。 公子爵明白他與三哥的兄弟之情再也無法挽回,他僵硬點頭,「三哥,保重。」 「我已不再是你三哥。」 公子淳冷淡轉身離開,不曾回頭再看他一眼。 江水嘩啦嘩啦拍打岸邊,激起的水花吻上他的臉,如淚。 公子爵雙腳定在原地,一言不發地看著公子淳帶著人馬離去,他的人見狀,皆困惑的面面相覷,他如入了禪定的僧侶,動也不動,目送公子淳他們揚塵而去。 在不遠處為傷患包紮傷口的葉芙蓉見到氣壞的公子淳上馬離開,雖然她沒聽見公子爵與三公子的談話,但不難猜出他們說了些什麼。 她為此心懷愧疚,照道理說,他們該為三公子兩肋插刀,可當他們要保住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性命,所要考慮的就更多,他們的心已無力承受更多失去,更何況這麼多年過去,她早對宮闈鬥爭感到厭倦。 如今,她只想要平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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