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在候(18)_沈韋

十八

　　夕陽西下，天空中的群鳥展翅作伴返家。

　　腰酸背疼、雙腿不住發顫的苑舞秋總算撿完一百零八顆珍珠，盡了興的明珠公主這才滿意放人。

　　每要踏出一步，對苑舞秋而言都是痛苦的折磨，她的雙腿已抖得不像話，全依靠春雨的扶持，才沒跌趴倒地。

　　負責領她們進宮的小太監不耐煩地惡聲催促。「你們走快一點啊，回頭我還得向明珠公主覆命，你們慢如蝸牛，假如讓明珠公主誤會本公公渾水摸魚怪罪下來，你們可承擔得起？」

　　「李公公……」春雨氣不過，忍不住為小姐抱屈。

　　苑舞秋見狀，立即打斷春雨，歉然對李公公一笑。「李公公，實在是很對不住，我會再走快一點。」

　　被尊為李公公的小太監見苑舞秋頗識時務，滿意的哼了聲，不再連番催促，但仍沒把她放在眼裡。

　　苑舞秋努力邁開步伐，無奈雙腿實在抖得太厲害，速度仍舊快不到哪兒去。

　　「小姐，我身強體壯，不如由我來背你吧。」眼看繼續這樣勉強走著不是辦法，春雨自告奮勇。

　　「我還可以，春雨。」苑舞秋扯了下唇角，擠出笑容，要走出皇宮尚有一大段距離，春雨是沒法背她出宮的。

　　無助的春雨看著偌大的皇宮，這皇宮裡住了成千上百人，可這成千上百人中竟沒有一個能幫助她們，就算有人看見了，不是冷眼旁觀，便是佯裝什麼都沒看見，她們得靠自己的力量離開這隨時會吃人的皇宮內苑。

　　主僕二人沿著長長的宮牆緩步而行，遠遠的，一抹高大偉岸的身影出現，撩撥故作平靜的心湖，在明珠公主那兒所受的委屈全部蜂擁而上，讓她想對他訴苦，得到安慰，可想到那樣做是不對的，她馬上打消不該衍牛的念頭，刻意表現出淡漠的模樣。

　　君傲翊沒預期她會出現在宮裡，見到她時，愣了下，繼而發現她正被春雨攙扶著，走得搖搖晃晃，閃進腦中的頭一個想法即是她受傷了。

　　情急關心的他快速躍到她身前，黑眸焦急的掃過她全身上下一遍。「小舞，你受傷了？」

　　李公公看見明珠公主心儀的君傲翊出現，先是嚇了一跳，在發現君傲翊臉上的神情一點都不冰冷，且對苑舞秋關懷備至時，更是大大吃了一驚。

　　「我沒事。」苑舞秋發現李公公正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試圖不著痕跡的拉開兩人距離。

　　君傲翊見她表情僵硬、舉止生疏，似乎在防備著什麼，冷然的目光敏銳掃向一旁滿臉興味的李公公，認出他是待在明珠公主身旁的小太監。

　　「李公公怎麼會和小舞碰面？」君傲翊的臉色瞬間冰寒冷沉，一股怒火已開始燃燒。

　　「呃……」李公公尷尬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明珠公主絕對不願意讓君傲翊知道她召見苑舞秋且故意刁難她一事，怎料會好死不死地被君傲翊撞個正著，陔如何讓明珠公主撇清關係？

　　「傲……君校尉當完差了？」苑舞秋故意轉移話題，試著鬆開春雨的扶持，要他看見她完全沒事的模樣。

　　春雨不甚放心地鬆開了手，但雙臂仍緊張的在一旁隨時護持。

　　「對，我正要回府，你們也是吧，一塊兒走。」君傲翊不喜歡她以陌生的口吻喚他，見她儘管一身狼狽，雙腿抖得不像話卻偏要逞強，他既心痛又生氣。

　　「好。」這時候若拒絕，就顯得太奇怪，苑舞秋淡淡一笑，點頭，這一點頭牽動了肩頸與背部僵硬的肌肉，癌得她瞬間僵住。

　　李公公的眼珠子靈活地在兩人身上來回轉動，想看出些蛛絲馬跡。

　　「小舞，你沒事怎麼會突然進宮？」怒火狂烈地焚燒他的理智，冰冷的眼瞳掃向她。

　　突來的疑問令苑舞秋與李公公猛地一僵，苑舞秋充其量不過是戶部尚書的女兒，除非宮中有人召見，否則她不能進出皇宮大內，而她又在李公公的陪同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召見她，心知肚明的君傲翊就是要她實話實說，不得有所隱瞞。

　　水眸驚慌地望向他，他從未以如此冰冷陽生的眼補看過她，這是他發火的徵兆，現下他的暗示再清楚不過，他正在生她的氣，而且是非常生氣。

　　嚇了一跳的苑舞秋一時間儍傻望著他，既不能老實告訴他，也不能說謊騙他，她究竟該怎麼做？

　　礙于李公公在場，春雨無法跟君傲翊告狀，僅能苦惱的拼命使眼色暗示他。

　　一旁的李公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額際盡是冷汗，深怕他會為此責怪明珠公主，下回又擺臉色給明珠公主看，屆時苦的可是他們這群奴才。

　　君傲翊白嘲地掀唇一笑，眸底蘊藏萬年寒冰。「沒人說話，是不想說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走吧。」

　　李公公悄悄松了口氣，可熟知他的苑舞秋瞭解，這不是結束，而是剛開始，首當其衝的人則非她莫屬。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舉步維艱地踏出第一步，全身上下疼得厲害，卻得拼命忍住痛苦的表情，佯裝無事。

　　君傲翊雙手環胸，以冷淡的口吻道：「你不是說沒事？怎麼會走得這麼慢？」

　　「蓮步輕移，君校尉，苑姑娘這叫蓮步輕移，宮裡許多貴妃、公主都是這麼走的。」李公公靈機一動，乾笑著說服他相信。

　　「好個蓮步輕移，可實在太慢了，我一介粗芥武夫可沒那麼多耐性。」君傲翊臉色一沉，毫不憐香惜玉地拉著她的臂膀，將她拖著往前走。

　　春雨見狀，慌張追上阻止。「君少爺，你瘋了不成？快放開我家小姐！」

　　大掌撥開春雨的阻攔，冷凝著臉強拉身後似乎隨時會倒下的嬌小人兒。

　　苑舞秋俏顏刷白，吃痛地倒抽了一口氣，跌跌撞撞地跟著他走了好幾步，最終再也承受不住，雙腿發軟地癱跪在地。

　　李公公沒想到冰冷肘君傲翊會有這粗蠻的一面，連忙記下，好讓明珠公主開心一下。

　　苑舞秋低垂著頭，全身上下痛到盡冒冷汗，抿唇盯著膝不大塊的金磚，氣惱自己的不中用，竟然會連區區幾步路都走不好。

　　君傲翊冷漠的蹲在她面前，長指撥開覆住她臉孔的長髮，冷著聲挑眉問：「很疼？」

　　苑舞秋頓了下，過了一會兒，才不再逞強，僵硬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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