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沈韋 > 彼翼雙飛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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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我們當下只能痛下決定,我稱病詐死瞞過五皇子的人,帶著能信任的人遠離京城伺機而動,尚未成氣候的啟先則留下來,想方設法取信于五皇子。啟先素來聰明,順利得到五皇子的信任,甚至後來還受到重用,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鐵萬山十分佩服能屈能伸的宮啟先,換成是他,絕對無法對犯下人倫大罪、弑父殺弟的五皇子俯首稱臣。 「十六皇子與王妃則死於非命?」 「是。」鐵萬山沉痛頷首。 「玄、騰、敬!」 宮熙禛狂怒低吼,他要玄騰敬付出代價,絕對! 鐵萬山頷首,同樣帶著強烈恨意,恨不得親手摘下那人的腦袋。 「那名繈褓中的嬰孩是如何虎口逃生,又成為宮家麼兒的?」盛怒中內心無比煎熬的宮熙禛,嗓音愈來愈低啞乾澀。 「是皇太后出面救下的,皇太后以死相求,玄騰敬終於答應放過十六皇子的獨生幼子,可他唯恐這孩子會知曉這段晦暗過去,興起為父母報仇的念頭,於是決定將孩子交給自己的人馬扶養。 「玄騰敬認為啟先正是最佳人選,啟先在養育這個孩子時是一概縱容,將孩子寵得無法無天,常常鬧得京城雞飛狗跳,這些事看在玄騰敬眼裡無疑令他很安心。不過據我所知,啟先與夫人雖然疼寵孩子,卻也暗地裡費盡心思教導,讓那個孩子文韜武略,不至於辱沒死去的十六皇子與王妃,你說是不是,少主?」鐵萬山對他充滿期望。 宮熙禛惶然不語,很想放肆痛哭一場,他捫心自問,現下的他,真沒辱沒親生爹娘嗎?真沒辜負養大他的爹娘的期望嗎? 「這些年,我在大漠盡心培養訓練可以效忠少主的人馬,啟先則在京裡延攬利誘可用人才,為的是有朝一日要替少主奪回所有本該屬於他的一切。卻沒想到,會在最後功虧一簣,兵部武庫司的一名郎中出賣了啟先,尚未舉事便賠上九族之人的性命,連帶在朝中的追隨者也大半被抓。」鐵萬山感歎搖頭,若非遭到出賣,他們早就洗刷了十六皇子的冤屈,讓少主成功登上大位,而不是淪落到今天這田地。 「這些事,我爹從來不曾對我提起過,我的兩位兄長也知道嗎?」他雙眼滿布血絲,恨得咬牙切齒。 「他們都知道,啟先不說,是不想讓你為了這樁血海深仇成天鬱鬱寡歡,待大事底定後,再讓你知曉亦不遲,只是沒想到最後會由我親口告訴你這些陳年往事。」 宮熙禛搖頭苦笑。「許許多多人都因我而死……我虧欠他們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從前的他好傻、好不懂事,成天只知吃喝玩樂,全然不知爹娘兄長替他背負了龐大的血債,讓他得以平靜歡樂成長。 「……」鐵萬山陷入沉默。 「你詐死離京,潛藏於大漠,你的家人呢?」從頭到尾皆不曾聽鐵萬山提及家人,宮熙禛可沒忽略他眉宇間透露出的傷痛。 「死了,全都死了,本以為我詐死,依我過去征戰沙場的卓越功績,家人不會受到牽連,沒想到玄騰敬為人心狠手辣,為了斬草除根,羅織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把他們全都殺了。」鐵萬山對已是當今聖上的玄騰敬深惡痛絕,是以從頭到尾皆不認玄騰敬為君王。 宮熙禛沉吟不語,他們都背負著家破人亡的傷痛,而該為此負責的人卻正逍遙安坐于九龍寶座上,著實教他難以接受,那個不顧手足之情、貪慕權位的卑鄙小人! 「熙禛是我親生爹娘為我取的名字嗎?」 鐵萬山搖頭。「不是,啟先為了不讓玄騰敬時時刻刻想起少主爹娘的事,繼而反悔饒少主一命,是以為少主另外取了這個名字。」 「我本來叫什麼?」為了讓他存活下來,養父可謂費盡心思。 「十六皇子對少主冀望深厚,希望少主將來能成為強大的統禦者,是以特地為少主取名為玄勍禦。」鐵萬山解釋他名字的緣由。 他自嘲一笑。「結果我卻淪落至此,想必……我親爹若地下有知,定會氣得捶胸頓足。」 「少主多心了,十六皇子知曉少主被奸人所害,能夠活下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絕不會為此懊惱不悅。」 鐵萬山恭謹的自懷中取出一塊通體碧綠、水透無瑕的雕龍玉珮。「這塊玉珮為十六皇子隨身配戴之物,乃先皇所賜,今日屬下將它歸還少主。」 宮熙禛眼眶發燙,接下父親唯一留給他的遺物,指尖帶著孺慕之情撫過一遍又一遍,心痛如絞。 「這塊玉珮是十六皇子落難身陷天牢時,啟先想方設法取得,好讓少主日後有個想念。之所以不敢讓少主隨身佩帶,是怕被玄騰敬發現引來殺機,才會交由我收藏,待時機成熟再交還少主。」鐵萬山細細陳述。 「你為何遲至今日才來找我?」宮熙禛,不,他已是玄勍禦,十六皇子的可憐遺孤,他清了清喉嚨,緊抓著冰冷的龍形玉珮,審視鐵萬山。 聞言,鐵萬山立即下跪請罪。 「屬下該死,來得太晚,但請少主相信,屬下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在得知皇太后再次以死相逼,苦求玄騰敬饒少主一命後,屬下便已在計劃,等待玄騰敬消除對少主的戒心,再伺機到『龍恩寺』帶走少主。可惜屬下千算萬算,終究輸給唯恐夜長夢多的玄騰敬,害得少主差點命喪黃泉,幸好蒼天有眼,讓少主平安活下來。」 玄勍禦見鐵萬山字字誠懇,不似說謊,緊繃的表情終於軟化。「起來吧。」 「謝少主。」鐵萬山恭謹起身。 天際落下的雪啪嗒啪嗒打在屋脊上,屋內的柴薪燒得嘩剝作響,香氣四溢的番薯已飄散出焦味,再次成了被遺忘捨棄的焦炭。 玄勍禦終於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蟄伏於體內的野獸狂叫嘶吼著,急於為被害死的家人們報仇,但他仍要自己冷靜,無論如何都要冷靜,壓制住體內狂獸,謹慎計劃,有朝一日方能成功痛宰卑劣的玄騰敬。 「再多說一些我親生爹娘的事。」心亂如麻的他,要鐵萬山繼續敘述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是。」 鐵萬山緩緩開口,將他所記得的事全說給少主聽,不管再小、再微不足道的都說,關於王妃有多賢慧美麗、多麼受到府裡上下眾人喜愛,與十六皇子又是如何的鶼鰈情深,他皆詳細說明,要少主明白,十六皇子與王妃曾是令人稱羨的一對神仙眷侶。 玄勍禦神色恍惚地聽著,腦海開始勾勒描繪鐵萬山所說的每個情景,關於他娘的模樣、關於他爹的才幹,所有關於他們的一切一切,甚至希冀自己能繪出一手好丹青,將所有場景一一畫下,以填補心裡剛被殘酷事實刨挖出的空洞。 他好痛,真的好痛。 為了爭奪那九龍寶座,玄騰敬一再設計陷害他的至親,終有一日他要復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玄騰敬嘗遍他所嘗過的苦痛,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方能解心頭之恨! 雪,紛紛落落,大片大片兜頭而下。 站在外頭等候的瑤光與狄嘯風等人頭上、肩上盡是雪花片片,純白的霧氣充斥在每個人的呼息間。 高大的樹木被似糖霜的白雪點綴,樹枝愈來愈沉、愈來愈彎,忽地啪嗤一聲,樹枝應聲而斷,連同積雪墜落於雪地上。 瑤光冷得直發抖,與狄嘯風等人保持一小段距離,因為屋內發生什麼事不得而知,她感到焦躁不安,來回踱步不時又抬頭觀看門開了沒,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足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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