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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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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後,亂世必停,在這大齊天下,我在一日,不會再有任何事能傷害你。可是麗兒,請你答應我,永遠永遠別再讓你自己受苦受傷;若有一日,只能保一人,請你務必保住你自己,就算為了我……保住你自己,保住孩子。” 他不想再聽她多說一句,不想再自她口裡聽到他對戰爭形勢無能為力的事實,只是定定告欣她:“記住,你若死,我不獨活,我說到做到!” “阿藤,我記住了,我答應你,我會記住的……”她疼惜地回身,使盡力氣攀緊他頸項,偎進他熾熱如火的懷中。她今生還要多求什麼?能得到他如此深愛,再多犧牲也都值得了。她除了泣不成聲允他一切,再無第二句話。 有朝一日,若她的孩子還能回到她身邊,這次她答應了,她定會拚盡全力去保住他們的骨血。 *** 決戰前日,討伐軍全員駐紮在京城外三十裡處,為了在次日能盡全力出擊。 這一日早早便讓近十萬大軍歇息,除了部分巡夜的士兵之外,尚清醒的便是來自西北南三路兵馬的一干重臣們,還聚在主帥營外爭論不休。 如今局勢,任何人來看都以為大勢已定,為了在決戰之後不至於太過混亂,有許多安撫民心與重建大齊的政策也都在之前便已商議完畢,唯獨一事是三路人馬始終僵持不下的。 到了正午,官員們仍在為了如何回應王上伏玄浪先前遣人送來的親筆信爭執;這事更是讓原先只在檯面下互相較勁的問題被端上了檯面,所有人馬差點因此起了內哄。誰能直接對決打倒伏玄浪,便幾乎已取得繼任皇帝的資格。 除了自家北路領地的政務,海甯王伏向陽在外人面前從來就惜字如金懶得多言;而南路的威遠王伏文秀往常管束軍紀最嚴,今日卻刻意對群臣的失和場面不壓不管不發一語,任討論的氣氛轉向爭論,甚至冷眼看著態勢由文議漸趨武鬥。 不想在此當口發生任何失控異狀的伏懷風,凝眉掃過六哥與十一弟的故作冷淡,心底有幾分氣惱,最終仍是主動發話要眾臣眾將在入更之前各自退回到營帳中歇下準備,同時冷漠撂下幾句: “不論要爭什麼,別忘了明日還有一場大戰。在場諸位是友非敵,若不能同心協力,別妄想能擊敗狡詐的伏玄浪。誰再多言,便立刻給本王滾出陣地。” 伏懷風負手轉身,力持自製地厲聲道:“這件事我們兄弟自有定奪,至於明日該怎麼打,六哥,十一弟,請進帥營相議。” 他領頭拂袖而去,待身後之人跟進賬裡。 於是這一夜,曾任大齊輔政親王的兄弟們在睽違三年多之後,難得地再次齊聚主帥營帳之中,唯獨少了東面的重華王。 討伐軍一開始雖是因為伏懷風較具民心才以他為主帥揭旗而起,不過他眼盲之疾剛復原不久,這場戰爭自始至終都是由用兵如神、軍功最盛的伏文秀坐陣指揮,日後到底該由誰登基,彼此底下支持的勢力其實都不肯退讓半步。 加上伏玄浪數日前突如其來的親筆信中字字反省罪己,說是不願意再讓百姓受苦,甘願不反抗自行退位,但他只願讓位給能讓他輸得心服口服之人。 “虧他還想得出來,這是想找個人單挑?”一身剽悍玄甲煞是懾人心魂,伏向陽無視禮節地慵懶半倚在椅上,將王上的親筆信多瞄了一眼後,俊顏卻涼涼嗤笑一聲,輕輕一彈指便將御筆信紙彈飛,任其飄落。 “依我看,若要讓伏玄浪再也無力對抗,就是在天下人面前亮出真正的先王遺詔與大齊玉璽,將這個用假遺詔強登龍椅的傢伙一腳踢落便是。待傳令一句投降者既往不咎,那一萬皇軍還會聽他的嗎?若剩他一人,看他如何翻得出花樣。” “十一弟所言本是上策,能避免爭戰相殺自是最好。”伏懷風轉頭看向端坐一旁、尊貴得一身皇袍紫金戰甲的六哥,等著他提供建言。片刻得不到答案,不免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看著威遠王伏文秀。 大齊武聖即使默不作聲,仍是架式十足,凜然不可侵犯。 可伏懷風總隱約覺得六哥有什麼事情藏在心底,便連兄弟面前都不肯實說。 “六哥,十四弟捎來消息已超過四月有餘,東西既然藏在南十州領內,想來六哥應該早已取回了才是。” “……玉璽是找到了,但遺詔仍下落不明。” 聽聞威遠王低沉開口,隨侍中唯一跟進主帥營帳的威遠王年輕心腹、站在主子身後、有著一張絕豔容姿的銀甲將軍亮麗明眸中瞬間閃過一抹訝異,旋即掩去,平靜得彷佛不曾有過那一瞬間的疑惑。 伏懷風略略打量起神情依舊淡漠無波的六哥,眸底黯色益發深濃。“若是只拿出玉璽,伏玄浪定不可能不戰就認敗。” “那就依他提議雙方互推代表比試,單挑一場,勝者為王。老七。” 伏向陽略略揚眉,語中微帶一絲訝異,輕快笑問:“我以為六哥從來不會乖乖讓人牽著鼻子走呢,今夜莫非困乏了一時糊塗?若在往日,六哥應會領大軍壓陣,十萬對一萬,輕鬆取勝,好過踩上伏玄浪幾手明來暗去的陷阱。他那人詭計多端,怎肯輕易將好不容易謀劃而來的江山拱手讓人?”話中明損王上,但暗裡卻毫不留情地當面點出六哥另有企圖。 如果想求勝,以大軍強攻,勝利幾乎是手到擒來。若是同意王上提案,反倒給了王上可乘之機。接受這提案分明是本末倒置,白白將勝利往外推。 伏向陽直覺此事有些詭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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